“哥,你若是爱她,怎舍得再让她走?”
秦少庄第一次想对季夏求婚是在他们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时候,闲松慵懒,好不自在,此间只有彼此而已。第二次想对季夏求婚是在法国那家小小大的试衣间,他们都编说着“上古故事”来诉衷肠,季夏问他是否在向她求婚时,他应该诚实回答的,可对时势的瞻前顾后又让他言不由衷。第三次是在扫清门户生死一刻的时候,他负伤翻进周公馆说要与她求婚时,她却把这当成了周公梦蝶了。
秦喻说得对,他舍不得让她走。从前她只身赴奉与他一同匡扶危难之际的奉天,时也势也,他不能说一句道一声她的身份。如今这奉天重归于他们秦家,可她却不辞而别,她要的难道他如今不能给ʝʂɠ吗?
“副官,备车,去火车站!”
秦喻在后面嚷道,“我也去!”
另一边厢,元承文五点送季夏到了奉天火车站,凑巧,周螽斯也在。他坐在候车大厅里,身边既没有行李箱,旁边也没有别人。他带着一顶黑色礼帽安然坐在角落边看着着候车室里的来来往往。
季夏与元承文一进来他便看到,随即摘下礼帽示意。季夏对于他的出现还是十分讶异的,毕竟他不在她的算计里面。可对于元承文而言,他分明看到周螽斯刚才一闪而过的慌张。
“周小姐,元先生,两位怎么会在这里?”周螽斯上前来问。
季夏从元承文的手上拿回她的行李箱,回他,“我打算出门一趟。”
“如今?”周螽斯似是难以置信地问她。
“有什么问题吗?秦督军都许我自由走动。”
“周小姐,你这出门一趟可是回南方?”
“是的。”
这一刻,周螽斯觉得胸腔堵了一口气阻塞着呼吸道,然后便是难以言语。他是生气的,气她的功亏一篑,怒其不争,更气的是她分不清时世。
“小姐怕是不顾之前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了。”
月台响起一声长笛,火车到站了。周螽斯显然是来接人的,见此状便不与她细究离开。季夏交代元承文说,得空帮她查查周螽斯接的是何人。与他而言,此刻竟然还有比她重要?
元承文应承下,把她的行李安置好又在车厢里陪她坐了会,季夏一直惦记着手表,元承文笑话她,“从前不觉得你有多恋家,这会子看着你老盯手表看,有这么急吗?”
季夏笑了笑,“我一直都眷恋着我的家,不管是大家还是小家。”
元承文知她心胸大,站在一个男性的角度而言,他都分不清周季夏对秦少庄的感情里面有多少是小爱,有多少是大爱。所以,他们总认为季夏不会离开奉天,不会离开秦少庄。
“我一直以为,你会顶着秦太太的名号回南方。”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想法。这些年季夏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动荡,也心知此生的平凡大约寥寥可数,但这世上恰如其分的“得偿所愿”又哪会“尽如人意”?
“人到世上走一遭,本来就没有规定要贴上是何人配偶,是何人的父母的标签。我从来时就只被确定了是何人的子女而已。”季夏低头看着手中的掌纹,纵使人生烦杂,也不过如此。“可我还是爱他的。”最后这一句,季夏呢喃自语,旁人落不得耳。
“既然你悟得如此通透,你可还愿做我秦少庄的妻子吗?”
他来了,终于。季夏看向披风而来秦少庄时,季夏脸上虽云淡风轻但内心一番狂喜,她是赌赢了!
这一刻,全头等车厢里的人看着这个男人——奉天的少帅,此刻紧张且慌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戒指盒,映入眼帘的是残红的血迹。这个叱咤奉天的男人此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即便他身上穿着一身军装,肩上扛着他的军功和地位。
车厢门离她不远,他长腿一迈也不过数步的距离。
“这是……秦帅?”旁人已经低声议论。
“那坐着那位是周家小姐?”
“嘿!难不成还是尚家小姐?!大家又不是没见过。”
“……这是,求婚?!”
元承文起身让出位置给他们,秦少庄朝他点头示意以谢。然后打开那个宝蓝色丝绒首饰盒,一枚心形钻戒就如同待揭晓的答案静躺。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季夏看了看戒指,又看了看他,问出这句话。
是该表白还是该道歉?是该忏悔还是该坦白?要说的似乎很多,可是知你要听的是哪一句?
“对不起……”秦少庄举着戒指单膝跪地,“你……你……你……”他不是结巴,而是在跪下求她那一刻激动地泪流满面。
“你想对我说什么?”季夏也哽咽了。她从香港到法国再到奉天,她等得就是那一句话啊!四年了,她想要秦少庄在这一刻亲口说一句。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一鼓作气,大声问她。
此刻,再也没有人看不懂了。旁人以为周小姐马上答应了,却看到她流着泪捂着嘴摇头。秦少庄慌了,旁人更是慌了。这是拒婚?!
“你来了。”季夏说道,“手为什么这么凉?”
“在外面站了一会。”
“为什么?”
元承文听着她着没头没脑的自问自答,一时云里雾里。想要叫她,但看秦少庄那副动容模样又觉得他俩在打哑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