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淳于冉见着姚三来了,方才跟韩铮一番对话已让她憋闷到不行,她也不耐烦再跟他扯,索性一扭身,便迈步出了营帐。帐子内两个男人分据两侧,以目光对峙。
片刻之后,韩铮笑了,带着讥诮,“原先不知道,现在却是知道了。看来,淳于校尉果真是虎威军的宝,我还没对她怎么着呢,这就有人忙不迭出来护了!”
都是男人,姚三岂能不明白韩铮话语背后的意思,当下,面上笑容尽褪,面色沉冷下来,再不复之前的客气,“韩都尉最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些!阿冉是女子没错,可她自小在虎威军中长大,这虎威军就是她的家,我们虎威军中人就是她的家人,我们人人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妹子。你如果再冒犯她,或者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些龌蹉的话,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姚将军方才对在下……客气了吗?”韩铮嗤笑。
“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客气!”警告地冷瞅了韩铮一眼,姚三拂袖而去。
“哇!这也太精彩了吧?”闻歌捧着腮帮子,看得双目闪亮。
见淳于冉和姚劲松先后出了营帐,她一扯顾轻涯,也连忙跟了出去。
独留韩铮默立帐中,良久不动,直到太阳西斜,将他的身影沉溺在阴翳之中,不辨彼此……
闻歌和顾轻涯悄悄跟在姚劲松身后,找到淳于冉时,她正托着腮,坐在河边的大石上,望着奔流的河水发呆。
姚劲松走过去,潇洒笑道,“怎么了?小丫头,有心事啊?一串糖葫芦买你的心事,如何?不过我今天没带,改日休沐进城,买了补给你?”
淳于冉回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翘起嘴角,“三哥,我已经长大了!”
“怎么了?现在长大了,所以有心事也不告诉三哥了?还是现在的价码长了,一串糖葫芦不好使了?”姚劲松仍然笑得没心没肺。
淳于冉却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姚劲松这才稍稍敛了面上刻意的笑,正色道,“阿冉,不管你长多大,对于三哥来说,你永远是那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不点儿。你我都一样,自小没了父母,在这虎威军中长大,说句托大的话,对于我来说,元帅就是我父亲,你,就是我妹子。永远都是!”
“三哥,我知道!”淳于冉笑望他,眼眸温暖而柔软。
“既然如此,那就别为那小子的胡说八道伤心了,嗯?”姚劲松稍稍宽了心,想着他家阿冉也不是那些不经事,一遇事就哭哭啼啼的小女子。
“我不是为自己伤心,我是为了义父!他一身殚精竭虑,为国为民,落了个浑身伤痛,妻离子散的下场,而他唯一的儿子,居然这样看他……”说着说着,淳于冉悄悄红了眼眶,转头望向河水,吸了吸鼻子,终究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傻丫头,那韩铮就是个拧不清的,咱不理他啊!”姚劲松叹息着揉了揉淳于冉的头顶,像是她小时候每回不开心的时候,一样。
“可是三哥,他,是义父的儿子!”淳于冉的声音很轻,转瞬,似乎就被流水带走。
闻声,姚劲松终也沉默了。
刹那间,只有风声和着流水的声响,平缓地淌向下游,而这河水淙淙,却是究竟要流向何方?
闻歌看罢,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姚劲松对阿冉真的只是兄妹之情。起初,我还怕他会是韩铮与阿冉之间的阻碍呢,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
“哦?你确定么?”顾轻涯挑眉笑望她,他怎么就觉得,正因为这姚劲松将淳于冉当成了亲妹子,才必然会成为淳于冉与韩铮之间的阻碍呢?
第121章 想云二
晚膳时,顾轻涯和闻歌同从前的每一天一样,悄悄从伙房顺了些饭菜,无可奈何填饱肚子的同时,闻歌已是万分想念起可云懋的乾坤百宝袋,甚至想念起了云懋那一手专门用来抓鱼的排山倒海。
“天天吃这伙房里的吃食,不说别的,就是这点,这虎威军的人,我也得由衷的佩服。”闻歌悄悄竖起一根拇指,是真佩服,只要一想起自己还不知要吃这样的东西吃多久,闻歌便觉得胃疼。
顾轻涯见她这样,不由笑了笑,变戏法一般从腰间掏出了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并一支包好地烤鸡腿。“喏!给你!”
闻歌简直是惊喜到不行,她本就喜欢美食,这几日,只能吃这伙房里的吃食,她都快吃吐了。如今,闻着那烤鸡腿的酥香味儿,醉里便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来,接过那纸包,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之打开了,撕了一小块儿鸡腿肉喂到嘴里,果真是想象当中的美味。
闻歌幸福的眯起双眼,“你上哪儿去弄来的?”觉得味道不错了,便索性直接上了口,好在,闻歌自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即便这样吃起东西来,也并不觉得粗鲁。
“早前听姚将军说起冰糖葫芦的事,我这才想起来。所以,方才抽空去了一趟城里。”顾轻涯说罢,也是轻轻一笑,凑上前咬了一口,咬的位置有些……呃……敏感,正正就是方才闻歌咬的地方。
这一刻,即便是闻歌再怎么不拘小节,都不由有些不自在。她怀疑顾轻涯是故意的,瞄了他几眼,却见他神态自若的模样,心想,自己怕是想多了。不过……那上面怕是有她的口水吧?这只狐狸也太不讲究了吧?
闻歌本就从来不是一个爱纠结的姑娘,转念,便将方才心中隐见的波澜抛诸脑后了。
好在,顾轻涯不过吃了方才那一口,便似不感兴趣一般,只是悠闲地仰躺在草地上,以手当臂,欣赏着这原上的黄昏丽景,熏风拂面,捎来野花烂漫的香气,嘴角轻勾着,偶尔瞄一眼吃得专注而幸福的姑娘,再未兴起上前抢食的举动。
所以,闻歌吃得很是尽兴,也很是幸福,末了,还不由遗憾地感叹一声,“可惜得时时看着韩铮和阿冉,否则住到城里去多好?”
顾轻涯淡笑不语,随手折了片草叶衔在了唇中。
闻歌又将那串冰糖葫芦也给解决了,这才打了个嗝,餍足地拍了拍溜圆的肚子,很是满足地一个仰倒,就躺在了顾轻涯的旁边。
顾轻涯笑着侧头看她,眼眸如星。
“你说,这几日,韩定涛怎么不想着赶韩铮回京去了?”吃饱喝足,闻歌又有了八卦的力气了。
早前看韩定涛那架势,闻歌还以为他不将韩铮赶回烨京誓不罢休呢,结果几日的工夫过去了,韩铮在松陵大营里待得好好的不说,韩定涛更是半点儿动作也没有,闻歌是不得不奇怪。
相较而言,顾轻涯的反应就要淡定许多了,“或许是他想通了。起初一瞬间,只觉得韩铮被乾帝派来这里定是另有所图,所以,这才赶着韩铮回去。可是,细思过后,也许便觉得韩铮还是留在他身边,要安全一些也说不定。”
闻歌听得皱眉,这些君臣、权谋,利益权衡什么的,是这世间最最复杂之事,她光是听,便觉得头疼,遑论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