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其实儿臣一直想说，儿臣身患重病，实在不便接任这储君之位。”他再次压低了身子，却瞥见身前那人微扬起眉，盯着他的身影。
长久的沉寂让他的心也开始慌张起来，他最近干的都是些什么事？所有人都想要的储君之位，竟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了？实在太不值得了。
“乾儿。”他眉角舒平，看不出任何的态度，只是说道，“这可是储君之位，你的病总有一日会治好，但这位置可从不等人。”
“父皇，十年前，玉都皇城内究竟发生过什么？”
圣上的脸色突然不对劲，十年前，果真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过，但这件事似乎难以启齿。
“你问这干甚？”
“神医说，儿臣的病是因为小时候的心结，但儿臣想了想，那心结大概在十年前所得，所以就此一问。父皇，十年前，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圣上的脸色恢复平静，淡然道，“能有何事？十年前还有谁会记得。罢了，退下吧！”
玉乾只知道十年前，是他遇见小离的时候，只是他遇见小离是在宫外，他又为何跑去了宫外，又为何会有人追杀他？十年前的玉都皇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从大殿走出，迎面碰上了久未碰面的皇后。
罗妃安这一身素衣，显得整个人苍老起来，不过，毕竟是上了年纪，自然比不上以往那么娇艳动人了。
“母后。”他行礼，每次他二人相见，都不会有多少交谈，无论他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他的母后都不会去理睬。但这次，罗妃安却起先开口了。
“你同你父皇说了什么？”
他有些愣，但却立刻回道，“交待了一些事，母后也要去见父皇吗？”十年来，这是头一次与他搭话的母亲，他的满眼都是期待。
罗妃安合眼，眼神依旧朝着前方，道，“太子应该知晓，本宫不想让你当储君。”
玉乾眼中的星星暗下去，回道，“我知晓母后是为了我好，只不过，父皇的意思……”
“还是你根本舍不得？”罗妃安转过头看向他，并不是什么慈母的悦色，只是尖利地问他有关储君之位的事。他又怎会不知道，母后在背地里拉拢朝臣，为了将玉恒推上帝位付出多少。历代后宫内，都是嫔妃拼命为自己的孩子争取这位置，可她的母后却始终将他往外推……
“母后，为何，你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这皇位，反而要支持阿恒？”
罗妃安轻笑了一声，看着玉乾的脸，嘴角下拉更为明显，“你若是当本宫是母后，就无须多问，我看你还是舍不得这位置。虽然嘴上轻易答应了，又不知在暗地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妨碍阿恒。”
“儿臣在母后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他眼神中闪烁着什么，是这十年来的疑惑，他拼命想要靠近的母亲，却好像刻意疏远他一样，无论他做什么事，多想吸引她的注意，她永远看不到他。
“赶紧回去！你若真想要这储君之位，以后，也不必喊我母后……”罗妃安避开了他那眼神，挥袖而去，留得他一人站在原地。
十年来，他是东宫的太子，可却只能日日夜夜待在东宫，学文习武。谁也不知，他的母妃像是天生讨厌他这个儿子一样，如同冬日的冰一般冷淡。而这位置既然如此重要，为何老天爷要交给他这样轻浮不靠谱的人呢？
他多想仰天一笑，笑一笑老天瞎了眼……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错（一）
玉乾气怀揣着心事，漫步走到那座无人的宫殿。瞥见那女人坐在宫门的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的样子，像是也在思虑什么。很自然走上去，轻拍了她的肩，坐到她的身边。
他轻叹一口气，道，“阿绮，我遇上了一件烦心事……”
她抬眸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他不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她吧？下意识将位置挪远了些，这眼神总是觉得不怀好意。
“殿下还是叫我颜宋。”
“难不成，这名字只有你那情郎可以喊？”玉乾的眼神一直朝着她的脸上看，想要得到答案。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说道，“殿下说吧，什么烦心事？”
他看着被云层遮挡住的太阳，隐隐约约有些光亮，沉声道，“你有过执着吗？”
执着？她最为感触深，执着，她要是没有，那这十年来的忍辱又是为了什么？
“殿下也有过吗？是那个叫做小离的孩子？”
玉乾摇头，“小离，小离……哎，她究竟是谁？”说完，嘴角露出一丝笑，却是无奈的笑。真的，难道他真的不记得小离这个人了？
玉乾不记得小离，玄七却还记得小离，但是玉乾就是玄七，玄七也就是玉乾，所以说，并不是不记得，只不过是埋藏深了，就刻意忘了吧！
“殿下还记得当日在青楼门口，我求殿下赐我一把刀吗？”
玉乾笑，“记得，自然不会忘。难不成，是为了当日我见死不救，重提旧事？”
“自然不是，那日殿下做的对，也说的对。”她眼中坚定，“十年来，我执着过的就只有一件事。殿下知道当初我为何被抓去青楼？”
他又笑了，那日的事情，他都知道，因为那是他就站在那假山后欣赏风景，谁料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在皇室的婚宴上抢了皇子，倒也是新奇。
他低头一笑，说道，“若是当初你抢的是我，怕是就没有之后这些事了。”
“殿下知道？”她想着自己的身世他都了如指掌，也没什么好奇的，“也对，殿下本就是无所不知。”
“也不是无所不知，只不过遇到了新奇的事情多长了个心眼，遇上想要了解的人，想办法知道多了一些罢了。”
阳光此时慢慢露出云层，在宫墙上上演着忽闪的光亮，却又立刻隐藏在云层之后。
他想要了解的人，难不成就是她吗？原来，他以往的轻浮下都好像隐藏着什么，他从不表露的事情，还有从不说起的烦心事。这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玩世不恭。
“所以——殿下说的烦心事究竟是什么？”
“哎！”他拍腿而起，无奈说道，“我的母后呀！”
“皇后娘娘？”颜宋惊讶，但对于皇后的事，她早也听说过不少，这皇后本是玉乾母妃，却从小对他疏远，倒是与二皇子亲近些。
他的眼眸颜色渐深，依旧低沉的嗓子，“阿绮，你说，全天下真的会有不希望自己儿女好的母亲吗？”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曾经对她是那般的好，那般的温柔，可到头来，也因为自己的母亲，她过了此生最艰难的时光。她曾抱怨过，也曾恨过自己的母亲，但她更愿相信母亲有自己的不得已。
“或许有，但或许那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