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眼依旧注视着前方不远的地方，毫无焦距，只是随意回答道，“为何不能在一起呢？”
沈全胜支支吾吾，语气却极其认真，“就比如……阿德你哪日成婚了，或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站在对立面，到那个时，我们自然就不能随意见面了。”
他的手轻轻拍打了她那脑袋，生怕打疼她所以还收着点力，“小脑瓜子每日都在想什么呢？无论何时，只要你还是沈全胜，我就还是玉德，这一切，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知道了吗？”
他的眼神渐渐收回来，像是那场大雪的光芒顿时让他的眼变得空洞无神，任凭周围的下人怎样折腾，他都只是嘴里念念有词。谁也不知他眼中闪烁着的是什么？好像是春日被一场大雨突然刮落的春红，说不上的感觉。
有人说，九皇子那一晚突然变了，他变得寡言少语，变得会看着窗外的柳絮念念有词，就连以往的红疹子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谁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只是把这一切的因果归于那个已经去世了的九皇妃。大概是悲伤过度，大概是思念成疾。
春日的正午，日头不会太大，但人总容易犯困。离玉乾的生辰不到几日了，他心中竟有些期待那丫头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低着头，看着那串香草金珠子手环，嘴角浮起浅浅的笑。
“公子在笑什么？”风尘拍着着手里的书册，在阳光下铺满灰尘的样子并不好看，甚至说来有些恶心。
“咳咳……”玉乾捂着嘴，“这地方的所有藏书就这些？”
风尘点头，“这本就是玉都的偏远地方，能有这些藏书已经不易了。多半还都是那先生的藏书，朝廷哪会管这些人……”风尘说完立刻察觉到不对，议论朝廷者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立刻将头埋下去，“是风尘多嘴。”
他轻叹一声，随手搭在风尘那叠书册之上，“都是实情，何来多嘴之说，能进朝堂者也不过是那些门阀子弟，像这些百姓，即便学了再多也无用武之地。”
“可……公子为何还是向那先生要了这些书？既然无用，还不如让这些孩子趁早务农，帮助家里。”
玉乾翻开一页，从书页见飞起的尘埃在光路之中飞舞，“颜太傅在世时，曾有一次遇到一乞讨者，那乞讨者并不识字，每日只是在路边等着好心人救助。太傅不忍心，将其带回自家的书房做了几个月的管事，谁知他一出来，就成了江南有名的先生。”
“公子是说，这些孩子看了这些书，也能在这个地方做上一个先生，养家糊口。”
他圈起一本书，朝他脑门就是一击，“我是说，这读书虽不能通往富贵，但却可以完完全全改变一个人。就像是那个乞讨者，倘若他从未看过书中的美妙，也就永远永远只限于一个乞讨者。”
风尘憋着嘴说道，“公子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每次就只知道欺负风尘，要是换了颜姑娘，看你下不下的去手！？”风尘头一次顶撞他，却让他不知说些什么。
“好了，我们也得先去一趟江南了。”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青梅（二）
江南五村自那次辰家二少正式与之签订协议，顿时在江南火热起来。本是在江南位列尾部的五村，一时名声大噪，周围的人大吃一惊，这向来以土鳖为称的五村，怎么这一回手脚如此快，甚至抢在了三村前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羡慕五村，更多的是在想着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上五村。
毕竟，这块肥肉可不是那么好啃的！
“小姐，阿秋还是不肯下床吃饭。”自从阿冬与辰月离开后，阿秋的脸毁了以后便再也不是以往开朗好运的阿秋。
像是变了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只有到饿得不行的时候，爬在床上啃着包子。然后，则又是睡过去……或许，她还想不明白，为何阿冬走了，为何说好的要照顾她的阿冬，头也不回就走了。她的脸，就真的这样不能好了吗？多少有些惋惜和不知所措……
“再去看看吧……”颜宋轻声说道。脚步移至房门前，隐约听到抽泣声，断断续续，更像是婴儿的哼哼声。床上蜷缩着的身子微微发颤，伴着春日嘈杂的鸟声却显得愈发安静。
“阿秋，三日了，我们出去看看吧！”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明显感觉她身子猛地一颤。她想起之前那个一直走运的阿秋，上天仿佛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剥夺幸福，紧接着残忍。
“小姐，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阿冬好像找到她的路了，可我为何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我，是不是，一个很差劲的人？”
“不会，阿冬比你差劲太多了……”颜宋的心头一疙瘩，说不上来难受的感觉，随即抱住她说道，“阿秋，善良的人上天总是会眷顾的，或许，现在他夺走了一些东西，但总有一天，终会回到我们手中的。”
她倚在颜宋的背上，大概是哭得有些累了，丝毫不顾及将全部重量压在她的肩头。阿春悄悄走来，本想着帮忙扶开阿秋，却被颜宋拒绝了。
她小声说道，“小姐，殿下那处终于来消息了。”虽是压低了声音，依旧能听出阿春激动的语气，“对了，海大人飞回来时还带了一个面具……”
阿春从身后兴奋递了过去，一个古铜色的面具，只有两个洞能够看到眼睛，她一眼认出这东西。依旧带着点之前冷傲不羁的味道，师父，依旧还是当初那个师父。
“除了这个面具，他还说了什么？”
“殿下信中说起那日离开时，您说起的约定，阿春自然不清楚那约定是什么……所以，小姐知道吗？”阿春倒是一副好奇的表情，嘴巴长得可以吞进一个拳头。
她嘴角轻轻一勾，随即笑起来，“知道，知道，谁知当日一句玩笑话，可能会把我害得倾家荡产呢！”
倾家荡产……阿春更是一头雾水，这从何而来？难不成，殿下如今没落，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就要将她家小姐卖了。这可不行！
“要是如此，小姐，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吧！阿春这就去整理行李，您不用害怕！”阿春如此认真的样子，她也是头一回看到，愣了好久才解释道。
“只不过，是需要多花些钱，替他挑选生辰礼物，倒还没有需要逃命的地步……”
阿春似懂非懂地点头，“可，小姐分明说的是倾家荡产，给殿下简单挑选一个礼物，怎么会呢？”
“简单？”颜宋突然笑了起来，“你怕是不知道殿下这人有个怪癖，但凡见到金闪闪的东西，就会迈不开腿，一般的礼物他可看不上眼。”
“黄金？怎么会……”阿春脸上露出更加奇怪惊讶的表情，质疑的语气问道，“文人墨客不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吗？殿下身份尊贵，又怎么会在乎那些个俗物？”
颜宋本想说玉乾本就不是什么脱俗洒脱之人，看着阿春如此单纯的眼神，还是止住不往下说下去了，“好了好了，反正这礼物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