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祝梨讨厌黏人的物种,他只能把这份病态的不安藏进心里,装出个正常人的样子。
祝梨惦记着和美云的见面,对陈野这副恨不得钻进她包里的焦虑做派,视而不见。
美云知道陈野的住处,骑着辆电动车戴着小头盔大喇喇地在外面按着喇叭,祝梨打开一扇窗户,朝外面应了两三声,扔下手里的奶黄包就往外跑。
陈野往外瞧着祝梨跳上美云的电动车,转回脸来大力地擦着桌子。
祝梨等美云驮着她钻过好几条小道,才知道美云是要她陪她去寺庙上香的。
“那个庙可灵了,我得去求个学业,赶紧把手头上这个论文过了我也就没心事了。”美云的声音逆着风向被风拢回来一半,“我记得陈哥也在那个庙里拜过呢。”
到了地方,才看到一方规模不大的小土庙,现下门槛上人来人往的,但香客流量并不算多。美云乐呵呵地给祝梨介绍,“这个庙是我们这里的土庙,只有我们当地人知道,但很有灵性,有时候还有外地人专门过来拜。”
祝梨抬头看了看门头上的匾,虽然看得出来被定期维护着,但有些发深的木质还是能看得出它的年头来。
祝梨扎了一下头发,跟着美云进了进去。
寺庙总共就三个殿,美云很有目的地进了右侧的文昌殿,祝梨在寺庙中央专供香客的香炉旁边站着等她。她左右四处看着,见三个殿外都有些挂着的方形红木牌,被风一吹,撞出有些沉闷的音色。
美云出来的时候,双手拢着一束香,她有些虔诚地将那束香插进外面的香炉里,合手朝前拜了拜。
等她流程走完,祝梨才拉过她的衣角指了指那些木牌,“那些是干什么的?”
美云瞧了一眼,有些压低了声音,“那些通俗点说就是许愿牌吧,这一面是管学业的,那一面是管姻缘的,你面前的这一趟是求平安的。”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个还挺管用的,小时候我有一次生了病,在医院里打了好几天吊瓶都不好,我爸妈就在这里给我求了个牌子,然后我很快就好了。不过我感觉也可能是药效开始发挥了。”
祝梨点了点头,美云有些热情地拉着她往那里跑,“走,我给你找找我的许愿牌。”
祝梨也有些兴趣,她喜欢窥探别人留下美好愿景的文字,在她初中的时候,学校附近有家奶茶店,墙壁上是满墙的便利贴,祝梨偶尔会在那里坐坐,看着别人在纸上留下的意气与青春。
美云的手指在许愿牌上点着,她埋着头,在成堆的红色里找着她的名字。
“找到了!”美云手指把自己的许愿牌托起来,给祝梨看。
而祝梨的视线却静静地落在另一个方向。渔村的海风强劲,成摞的许愿牌偶尔会被风折起弧度,露出最下面已经掉色的旧木牌。
祝梨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从前的那个,毫无意义的名字。
范若。一个没有任何期待,也不会有任何含义的名字,像是从字典里随便抽出了一个看的过眼的字,就组成了这样一个也许会贯穿她整个人生的符号。
那个许愿牌的红漆已经脱落了大半,上面黑色记号笔的字迹也比周围的淡上不少,字迹有些稚嫩。
上面一板一眼的写着最朴实的祈福,“范若,健康平安。”
祝梨的眼睛眨了眨,而在这一摞牌子的最外面,是看起来漆色比较完整的新一批许愿牌,依旧是朴素的愿望。
“祝梨,健康平安。”
两个牌子上的字迹,带着一老一新但荒谬的相似。
美云的左手在祝梨发愣的眼前挥了挥,伸头看了她一眼,“你看什么呢?”
祝梨把视线移回来,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被美云驮着回去的路上,祝梨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猜测,她和陈野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这个猜测之所以诡异,是因为按照现有的证据来说她应该很早就和陈野认识,但她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印象。
她从美云的电车上下来,心事重重地进了家门,陈野正弯着腰往床上铺着新晒的被子。
祝梨盯着他顺着单薄的背肌滚落的白T,忽然发现,她好像从来不关心陈野的任何事情,陈野跟着她跑了这么些个日子,她也没有想过陈野的公司是谁管着。
知道陈野身世的那一刻,她也从没有关心过,她只觉得陈野和蒋为的这层关系让她玩着刺激。
祝梨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陈野勾着她让她来来回回吃了三次的回头草,她却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陈野听见了她进门的声音,侧了侧耳朵,没停下手上的活。“桌子上有草莓,先吃着,等会我去盛饭。”
她的视线落在玻璃碗里滚着水珠的草莓上,心里的疑问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她总觉得,会被她忘记的,大概是不好的回忆。
她好像,不太想让她和陈野之间,有不好的回忆。
后面的几天,李周又给她发了好多消息,祝梨却没有再看,小渔村的生活过于安逸,让她有些倦怠于面对那些纷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