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容光焕发,听了朝臣所言,虽笑容不减,却也没有过分烘托这种言论,笑呵呵移开话题,要坐上宾客应景作诗。
以座次为序,不论男女少长,一个一个来,不会作诗也要吟诵。
段简璧暗暗庆幸自己做了十足准备。
与段简璧素有嫌隙的公主们有意要在这种场合看她笑话的,不曾想,她今次似是借了文豪脑袋,不管作诗还是飞花令,没见她皱个眉头、迟疑上一息片刻,一看就是临时抱佛脚,恶补了一番诗文。
“弄虚作假,沽名钓誉!”这公主还在记恨那日被段贵妃训斥,本来憋着一口气,想着今日叫段简璧出丑的,没能遂心愿,不免小声叨叨了句。
人以群分,与她坐在一处的自都是同道中人,也气得横眉竖目:“要是瑛娥姐姐在就好了,瑛娥姐姐的诗文一向好,定能压过她去!”
段瑛娥被禁闭在家,没能来参加此次重阳宴游,她意欲借此机会以贤内助身份再为魏王锦上添花的打算也只能胎死腹中。
几位公主们不甘心地抱怨了会儿,忽有一人提议:“我看她就是死记硬背,假把式,咱们来个随机应变的,她不就一下子露馅儿了?”
“这个可行,咱们几人轮流对她,我就不信没了本子,她也能对的上来?”
几人一合计,定下一谋,不动声色又喝了几巡酒,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假意和颜悦色地对段简璧说:“王妃嫂嫂,我真敬佩你的诗文这般好,咱们玩个联字酒令如何?”
段简璧何曾听过这种游戏,想她们不怀好意,大方拒绝道:“我从未玩过这种游戏,怕是玩不来,反扫了你们的兴致,你们自去玩吧。”
“很简单的,嫂嫂你这么聪明,诗文如此好,定是一听就会,一起玩吧。”
几个公主们七嘴八舌地劝,盛情难却模样。
段简璧不想答应,怕一旦开了头她们缠个没完,非要捉弄得她丢人现眼了才罢,却也怕不应这个游戏,她们还有一堆小心思等着她,时不时就要来挑衅一番,叫她整个宴会都不得安生。
如此热闹,圣上也移目过来,对段简璧道:“你今日表现倒叫朕刮目相看,原来在家中学过诗文?”
段简璧知道此时万万不可逞能充大,万一叫圣上起了兴致考她,她哪里应付得来,遂实话实说:“不曾学过诗文,这两日才看了一些,吟得出,作不来。”
圣上见她如此实诚,哈哈一笑,又见女儿们殷切相邀,说道:“便同她们玩一玩也无妨,游戏而已,没甚输赢。”
段简璧也知一味回避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但又实在怕弄巧成拙,正进退两难,听举着酒樽遮在唇前的晋王低声说:“只管答应。”
段简璧看他一眼。
两人虽是并排而坐,但并不亲密,中间空出的位置还可再坐一人,而方才席上,他也并没有与她说过许多话,不管吟诗作赋还是飞花令,未见他有助她的意思,虽然那会儿她也并不需他相助。
贺长霆没有看过来,仍作漫不经心饮酒状,说:“一战屈其兵,百世得安宁。”
段简璧又看他一眼,答应了公主们的邀约。
那公主便道:“所谓联字酒令,便是从一个字对起,渐渐增字,到七字为止,中间若是对不上来,便罚酒重来。”
段简璧点头,“明白了。”拿眼去试探晋王神色,方才是他叫她应的,他总不能把摊子丢给她,自己作壁上观吧?
贺长霆虽未转目,余光瞥见她忧色,轻声道:“坐过来些。”
段简璧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有些过分生疏了,不方便递话,轻轻抬身子挪近一些,仍保持着双拳之距。
将将调整好距离,那公主便递出了第一个字:“雨。”
段简璧余光瞥晋王,随着他话,对了个:“风。”
第一字是最好对的,公主增字:“花雨。”
这第二字便要想算一番了,若对不好,后面的很难接上。
段简璧正思忖,听晋王提示:“酒风。”
段简璧一愣,酒疯?竟要对得如此粗俗吗,但时间不容她犹豫,依言照说。
公主笑哼了声,想她果然要对偏了,继续道:“飞花雨。”
不消贺长霆提醒,段简璧也知“酒疯”之前该接何字,干脆道:“耍酒风。”
公主面色微变,但停顿即认输,她只能硬着头皮对:“点点飞花雨。”
段简璧想也未想:“回回耍酒风。”
坐上已有人掩面而笑,尤其一众武将侍卫,只觉王妃所言贴切生动,颇有意趣。
公主虽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那些人定是在笑晋王妃对的粗鄙,难免还是觉得段简璧故意指桑骂槐,说她耍酒疯。
但酒令未结束,公主只好接着增字:“檐前点点飞花雨。”
后面的对于段简璧来说实在轻松,根本无须晋王提醒,她道:“席上回回耍酒风。”
坐上终于哄然大笑,更有一些没甚顾忌的平头百姓拍腿大乐,高呼:“对得好!”
那公主更觉得自己被骂了,偏谁都知道这场游戏是她非要缠着人玩的,恼了就显得小肚鸡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