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不但招来侍奉,将主殿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去二门亲自取了藏着的好茶,耐心地细数茶罐,一点也没有要询问司嫣兮去向的意思。
莫沧珑见不惯他唇角那抹势在必得的笑,忍不住讥嘲一句,“师兄心情真好。”
侍奉送来食盒,司枝涟打开盒确认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年月酥,又盖上,头也不抬地回道:“不值得开心吗?师弟既已贴心地告诉她,只要不用占琴落的血就不会开启炼鬼牢狱,打消了我最大的顾虑。”
莫沧珑望着楼外的视线一顿,浑身僵住。
“师弟,炼鬼牢狱是我参与建的,血祭而已,谁的血无所谓,你以为我为什么特意和你强调要占琴落的血。”
莫沧珑瞪大了眼看向司枝涟。
他骗他给了司嫣兮错误的情报!
昨日种种浮现眼前。
他告诉司嫣兮,去找寻预言石,打破它,将所有的命盘规则打碎,炼鬼牢狱依靠的群体信念自然不攻而破。
真正该摧毁的,是在生命之初就刻下的命定限制。
神渊之缝后面是虚无,在预言石的作用下,正道进入神渊之缝,将去往心底最想去的地方,邪道去的则是最恐惧的地方,决定正邪判定的是开祭的血液。
是他被司枝涟误导,以为只用了司嫣兮的血开祭,可以骗过一切无形操纵的力量,让占琴落也进入她所去的地方。
……
一切像是被玩弄股掌的蝼蚁最无力的挣扎。
“说过了,我也最了解你。”
司枝涟嗤笑,“做错事的邪修,就该一辈子痛苦,无论是在炼鬼牢狱里,还是在永远逃不出的永生永世的皮囊里。”
司枝涟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沉重的石砸在莫沧珑心里。
“借着毁坏炼鬼牢狱的方法,让嫣兮帮你砸碎预言石?师弟就这么想要求得永死啊。”
“你知道最后一个拿着预言石的人是谁吗?是我。”
“我见她的第一眼,就是把预言石的精魄取出,毁坏本体的那一天,为的就是确保再无人能真正销毁……”
“司嫣兮不是邪修,入神渊之缝到不了炼鬼牢狱,通过神渊之缝,又想找预言石,恐怕只会去最初落点的地方。”
“巧了,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看见第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我。”
雷鸣轰隆,风驰电掣的雨急急落下,莫沧珑不可置信地奔到栏边,天边的雷云都变了深色,炼鬼牢狱开启了!
司枝涟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提着食盒向外走,轻轻拍了拍莫沧珑的肩膀,“我说过了,没有人能改变既定命盘。你还是让她亲手把占琴落推进去了。”
“谢谢你,师弟,我会考虑早点放你出来。”
司枝涟微微勾唇,“现在,我要去接她回山谷了……”
门扉紧闭,外面雷雨交加,莫沧珑紧紧地闭上了眼。
小不点大概要恨死他了……
莫沧珑听着雨落下,身体疲惫不堪,闭着眼仿佛又能看见满城的血,被他杀死的人。
他张了张手,无力地看着手心,现在,那里的名字,恐怕又要再多一个占琴落。
不知一个人怅然多久,寂静的殿里传来带着愤怒的脚步声。
极其强烈的灵力威压,几乎是立刻,门被撞飞到栏边。
莫沧珑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被重重地撞到墙上,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的痛苦,铁锈味泛在口中,额头上被砸破数道的血流,蜿蜒着鼻梁向下。
门口站着的,是怒气沉沉的司枝涟。
他一步步如恶鬼走来,虚空一握,将莫沧珑提起。
“你把司嫣兮弄到哪里去了——!!!”
莫沧珑从没见过如此震怒的司枝涟,像是满盘皆输的败者在无能狂怒。
莫沧珑后脑勺阵阵发疼,喉咙间涩苦,他不明白司枝涟突然在发什么疯。
很快,一个惊人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好似忽然明白过来,莫沧珑笑道:“啊。”
莫沧珑呛一口血,“司枝涟,你总说着命定不可摆脱,笃定司嫣兮是唯一的例外,也是只对你唯一的例外。”
莫沧珑嘲讽地看着司枝涟,看他同样意识到哪里出错,一瞬间更加怒不可遏的神色,心中的快乐一波高过一波。
莫沧珑讥笑:“司枝涟,她在这个世界上,看见的第一个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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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停地在下。
好冷。
淅淅沥沥的雨声砸落在耳边,溅起的小水滴落在司嫣兮的耳朵上,冰冰凉凉,难受得很。
浑身上下潮湿黏腻,司嫣兮只觉得是被雨水泡得要发霉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来,满目落下的雨又逼着她闭上了眼。
手背上都是刮伤的痕迹,她艰难地抹去遮挡眼的水珠,连眼皮都跟着痛起来。
她落到哪里了。
司嫣兮呼吸都扯动五脏六腑的疼痛。
她缓了缓才再一次掀动沉重的眼皮。
好像是倒在哪条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