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坚持到婚礼前别胖就行了呗。反正带上又不会摘下来。”
“万一执行任务必须得摘呢。”
“赶上万一的时候再说。”
两人正说着,李妈敲敲门探头,“伊伊,帮阿姨端个菜。准备吃饭。”
“来啦。”静伊收起盒子起身,止住同样要起身的徐植,笑着说道,“你快把你的事儿办了,抓紧。”
卧室门被关起。
嘉图坐直,朝徐植鼓鼓嘴,“你俩搞什么名堂?”
徐植递过购物袋,摸摸脖子,“给你的。”
嘉图疑惑着接下,购物袋里是防尘袋,防尘袋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平底鞋。
圆头、浅口、软牛皮,脚背处有绑带,看上去延展出来的带子可以绑至脚踝——时下流行的款式。
很漂亮。
嘉图看向他,“找谁当的参谋?蒋数?”
“没。就买戒指那天,顺手买的。”
“不对啊。”
“不喜欢?”徐植舔舔嘴唇,“我就想找双能护脚踝的,但那一整层就全是这种鞋……”
“所以,”嘉图憋笑,抻抻带子,“你是觉得这能护脚踝?”
“就……矮子里拔英雄吧。”
“那对了。”嘉图点头——他能知道女鞋当季流行款才怪。
“你下周拆完石膏就得穿软一点的鞋。”徐植突然强硬起来,“不喜欢也凑合穿,反正退不了。”
“肯定穿呀,都产生沉没成本效应了。”嘉图小心将鞋收好,扬手捏捏他的脸,“再说我很喜欢。”
李妈蒸了一条海鲈鱼,炖了冬瓜排骨汤,奉出拿手的酱牛肉,还炒了分量足足的两种青菜,荤素齐全,香气喷人,静伊直说“我每回来就是纯纯改善伙食来了”。
很快,徐植一碗米饭见底——一天都在飞机上没吃好,忽然来一大桌丰盛菜肴,越吃越香。静伊见他不好意思动,拿过碗帮忙盛饭,嘴里揶揄,“你不说不饿么。”
“人家小徐说得是还行,我作证。”李妈笑呵呵张罗,“饭管够,我照着小数的饭量做的,你不如他能吃。”
“蒋数他是猪啊。”静伊盛好饭放到徐植面前,“阿姨你记不记得高考前最后一个月,我们晚自习不是延长到十点么,那时候都鼓励家长给送饭,说免去食堂排队省时间。”
“我可忘不了。”李妈接过话头,“那一个月,你妈、你桂姨、我,哦对,偶尔你爸还做一顿,我们都有排班表的,今天谁家做明天该谁。考试哪儿光考你们,连家长一起考核了。”
“对对。”静伊手舞足蹈,“你们不都一个人送我们仨的嘛。赶上您送,嘉图我俩就没吃饱过,蒋数他真的,一筷子能夹起半碟菜。”
徐植拱拱嘉图,“真的假的。”
“真的。”嘉图想起往事不由一乐,与他解释,“我妈做饭最好吃,然后又总是蒋数下楼去拿。偶尔我妈做个蒸豆包什么的,路上就能少一个。伊伊他俩老吵架,可好玩了。”
“可以啊,那时候就有风口概念了,知道抢占先机。”
“要不怎么说风口上的猪呢。”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小徐能吃得惯吗?”李妈调换盘子位置,将鱼从徐植面前换到静伊面前,“嘉图说你海鲜过敏,我就没弄太多。伊伊嘉图她俩海边长大的,就爱吃这些腥的。”
“吃得惯。”徐植注意到她的动作,说句谢谢阿姨。
“就是家常菜,吃得惯就常过来。”李妈摸摸女儿的头,又道,“嘉图出去那几年我还总担心她吃不惯,虽说都靠海边吧,那海鲜做出来还一家一个味儿呢。自己在外边打拼好赖都得受着,不容易。”
“嗯。”徐植发出一个音节,捧起碗,扒了一大口饭。
他很感动,发自内心的、被一种诚恳感动。
父母不会说“不容易”的话,可能是那样想但觉得矫情羞于启齿,也可能他们经受过更难捱的时光觉得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好太多真配不上这三个字;他更不会说,男子汉大丈夫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容易”说出来就有捷径么就能容易么。徐植自认为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小时候能忍住思念绝不会在电话里央求“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留学时被一帮混混围攻打到鼻青脸肿会忍着剧痛到警察局报案,解决方案不达标那就忍着枯燥一行一行改一个数据一个数据的核对,又比如,任伟出意外后他休整两天便返岗,没有人知道那些后悔带来的自我否定有多大的威力,徐植都忍住了。
“忍”是他的盔甲,也是他保护自己的武器。
可今天在这张餐桌上,在嘉图家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再坚硬的盔甲也有牵制,再锋利的武器也总有对手。他不确定嘉图的那些“忍”,是不是就因为陈妈不懈的、不肯放弃的执念而一层层被攻破,可他很清楚,现在这股力量正在以一种隐秘而温和的方式包裹住自己。
为什么是嘉图?
因为她和她周围的一切,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安全感。
会被吸引,会被牵动,会一点一点一次又一次违背原有意志做出某种举动,没有道理可讲,根本讲不清。
那就……投降吧。
餐桌上笑语阵阵——是静伊在鼓动陈妈带自己母亲一起跳舞,嘉图举双手赞同,好主意啊,跳好了出圈了你们还可以姐妹直播替桂姨卖配件;静伊说到时候和谐警民关系我就把你们当模范案例汇报,嘉图再写什么时代经济趋势也有现实参考,一举两得;陈妈敲她们脑袋,好事儿都你们捡,光拿我们老的开涮,这账我再算不清,白干一辈子财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