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想起呼和浩特老家,工作后只逢春节才会回去,这几年大环境所致更有三年都未北上。记忆也似断了的弦,南站门前那条路修好了么,母校是否已迁往新址,隔壁家的孩子要高考了吧,而父母……好像有两周都没通过电话了,这些问题迎面扑来,与眼前的场景混杂在一起,让他有一丝难以描摹的悬空感。
“哦,你的房子,”嘉图以为对方在隐晦提及之前托付自己的事,如实告知,“我妈在打听了,等有确定点消息我再跟你说。”
徐植一愣,摇摇头,“不着急。谢谢你们。”
平日里鲜少被误会语义——徐植自认是个直接的人,连发邮件都习惯一二三点按逻辑阐述清楚,可到嘉图这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被推到另一边似的。
“你一直住在这儿?”他问。
“是。那边是老校区,”嘉图扬手指指小区外的建筑,“这里算半个家属院吧,以前学校教职工大多都在这里安家。”
“那你家……”
“我爸。”嘉图牵牵嘴角,“大学老师,教经济学。”
“女承父业。”
“可惜没能青出于蓝。”嘉图双手抱胸慢慢走着,“我是顽猴一只,从前领悟不到他希望教授我的那些东西。”
徐植刚要开口,三楼窗口有女声传来,“等会儿再上来,替我接个快递。”
嘉图仰头与静伊说话,“你买什么啦?”
“简阳家咖啡机坏了,正赶上打折,我就顺手买了一个。”静伊说着接起电话,身子朝外探了探,“对,7 号楼。我看见您了,不用上来了,楼下有人接。”
嘉图与快递小哥顺利碰头,咖啡机抱在怀里一瞬便被徐植接了过去。楼上的静伊见状打趣,“怎么还带个帮手”,嘉图回嘴一句“开门”,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入单元楼。
“静伊是我发小,蒋数我们仨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嘉图边走边解释。
“哈,吵过架吗?”
“那必须啊。有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时候。”
“谁比较厉害?”
“好问题。”嘉图笑笑,“小时候静伊最泼辣,我和蒋数都得哄着她。至于懂事儿后么……”
静伊站在门口,听得楼道里话音怼回去,“你是不是背后诋毁我。”
“哈哈。”嘉图朝身后侧侧头,“他问咱们三个谁比较厉害。”
“那还用说,李嘉图呗。”静伊揽过女友肩膀进门,对徐植说道,“这家伙又轴又拧,脾气上来天王老子都不管。但命好没办法,碰到俩识大体让着她的……”
“滚蛋。”嘉图招呼徐植进门,熟络指挥,“东西放地上就行,不用换鞋。”
“不然我……”徐植顺从将咖啡机放下,站在门口未动。
“哎呀别客气。”静伊看看嘉图,又打量一番陌生来客,“咱们见过吧?有回小区门口。”
“是。”徐植问,“所以你是那个民警朋友?”
“哎,他怎么知道。”静伊转头看女伴,顺势清清嗓子,“我现在人民公仆气质这么明显?”
嘉图想起第一次搭徐植车的场景,不觉有些尴尬,情急之下拉过对方的手腕,“快进来,不许说了。”
徐植看着她笑,随即关好门,接受主人的指引坐到沙发上。
“叔叔阿姨呢?”嘉图问。
“我表哥不要结婚了吗,最近在装修房子,我爸妈被叫过去当参谋了。”
“你不去?”
“去了肯定被问和简阳怎么样有没有打算,趁年轻早结早生早恢复。”静伊耸耸肩,“去一趟后半辈子都清楚了。哦对,一会儿把东西拿走,挺沉的,正好有帮手在。”
“什么啊?”嘉图起身,顺着静伊所指去看玄关门口放的箱子。里面有四瓶红酒,一些面膜和零食,箱口都合不上,满满当当。
“从简阳那儿顺来的,喝点有助睡眠。还有他上次去日本出差带回来的东西,一直在他家放着,赶紧吃啊,不然都过期了。”
嘉图心里一阵感动。真朋友便是这样,省去包装精美,也不会顾忌卡在保质日期前送出是否冒犯,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这是默契,亦是习惯。
手机震动,见是编辑部主任来电,她快步朝静伊卧室走,“我接个电话。”
房门关起,传来一声轻响。
“你可是她第一个带过来的朋友。”静伊打量徐植的反应,“你们很熟?”
“我们有些工作交集。”徐植坦然相告,“今天本来约了一起打球,还有蒋数。但是他们都没来,打电话时感觉……嘉图声音不太好,就过来看看。”
“你担心她?”
徐植没有作声。他不确定自己的行为算不算担心,而对于不确定的事,他一向不会立即给出答案。
静伊等上一会儿,依然未听得对方发声。徐植脸上找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直握着水杯,手肘顶住膝盖,杯子矮矮悬空于茶几之上。
静伊朝卧室方向望一眼,声音低下几度,“昨天嘉图跟我去做所里的反诈宣传,我们在一处拆迁楼里遇到一伙儿毒贩。人已经抓了,她受了点惊吓。”
徐植眉头锁紧,喉结动了动,看向静伊。
“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原本不用经历这一出,是被我硬拉去的。”静伊垂眸,“但这话说了见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