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露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有人管。”
尚娜娜吃了两根薯条,问,“这个怎么没味儿?”
“得蘸番茄酱。”
尚娜娜这才看见托盘里有个小塑料包,她咬开一个小口,放在舌头上舔了舔,酸得她挤眼。
她放下番茄酱,继续吃汉堡,把汉堡吃完后,舔舔手指,才认认真真吃薯条,捏起一根薯条,往上面挤一滴番茄酱,如此不厌其烦,一根一根品尝。每次喝可乐前,都要先把嘴里的食物咽完,免得跟可乐串味儿。
“你什么时候期末考试?”尚娜娜问。
“快了,过几天,二十六,二十七号。”
“到时候我怎么找你?”
林白露想了一会儿,说,“你早上八点去学校门口的晨光文具店等我,我把出入证给你。”
“你们学校看门的认识我,上次他还打我呢。”
林白露又琢磨了一会儿,说,“那我就带你进去,说你是我表姐,来找我妈。”
“你妈是老师?”
“嗯。”
“真好,真羡慕你。”
尚娜娜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吸管咕噜咕噜响,她掀开可乐杯盖子,仰头把杯子里冰块倒进嘴里,嘎嘣嘎嘣嚼。
“走吧。”林白露站起来说。
尚娜娜在店里扫了一眼,看见有好几桌没吃完,剩下半盒半盒的薯条扔在托盘里,她跑过去,捡起一个纸袋,把别人桌上的剩饭倒进纸袋里。
林白露一看,脸上臊得涨红,急忙低头快步走出去,掏钥匙开自行车。
尚娜娜从店里跑出来,手里抓着纸袋子,笑说,“你家住哪?”
林白露没看她,戴上手套,抓住车把,不悦道,“你没吃饱跟我说啊,捡人家剩饭多丢人啊。”
尚娜娜看看手上的纸袋,举着晃一晃,哗啦哗啦响,笑说,“我吃饱了,家里狗熊还没吃饭呢。”
林白露都已经跨上自行车准备走了,听到尚娜娜这么说,她身子一僵,从车上下来,回头看了眼尚娜娜,说,“这点儿也不够它吃吧?”
“放心吧,我给它买馍。”尚娜娜从兜里掏出那一块钱钢镚儿,抛起来抓在手里说,“我刚才没坐公交,跑着过来的。”
“你又得跑回去?”
“嗯,没多远。”尚娜娜把钢镚儿重新塞回兜里,问,“你真不去学校了?”
“下学期我打算转学了。”
“去哪?”
“不知道呢,还没跟我妈说。”林白露叹口气,望着鼓楼大街,闻到路边飘过来糖炒栗子的香味。
“你还来杂技团找我玩吗?”
“再说吧,我走了。”
“再见。”尚娜娜摇晃着纸袋子,看林白露骑上她浅蓝色的自行车往东去。
尚娜娜向南走到十字路口,回头又望了林白露一眼,看见林白露站在卖糖炒栗子的大锅前面等新出锅的栗子。
尚娜娜抓着纸袋子沿街边往南走,闻到蜜枣黏馍和切糕的香甜气息,她在卖黏馍的推车前停了一下,看见大铁锅上躺着圆圆一坨金黄金黄的蜜枣黏馍,上面盖着透明塑料布,热气腾腾。
尚娜娜没多看,继续往回走。路过馍摊,她用兜里那一块钱买了五个热乎乎的白馍,抱在怀里,捂着跑回杂技团。
狗熊饿得皮包骨头,看见尚娜娜给它的白馍和薯条,想狼吞虎咽却没力气。它身子好的时候,暄乎的白馍一口一个,如今只能慢慢嚼,薯条也就塞塞牙缝。
狗熊左眼彻底瞎了,尚娜娜蹲在铁笼子外面,心说,下辈子当个大熊猫,可别再当狗熊了。
下午江秋颖去二班瞅了一眼,没看见林白露。晚上江秋颖回家,林白露正嗑着糖炒栗子做题,江秋颖什么也没问,系上围裙做饭去了。
吃晚饭时,林白露说想转学,江秋颖没说话。吃完晚饭,江秋颖收拾碗筷说,“到哪都一样,全开市都知道了。妈妈现在还是副校长,你不用怕,我跟你们班主任聊过了,你就好好上课,其他事不要管不要问。”
期末考试前的这几天,林白露一个人在家自学,没人监督,她嘴巴闲不住,开心果成包成包的吃,没几天脸就圆了一圈。
期末考试这天,林白露跟江秋颖吃过早饭,同路去学校。骑到学校门口,林白露一捏手闸,对江秋颖说,“妈,我买一盒铅,你先去吧。”
江秋颖不放心,怕她偷偷回家,下车说,“快点买,我等你。”
林白露跑进晨光文具店,看见尚娜娜蹲在地上,陪老板娘三岁的儿子玩捻捻转儿。尚娜娜看见林白露,急忙站起来。
林白露小声说,“我不能带你进去了,我妈在外面呢。”
“那怎么办?”
“算了,你回去吧,我得考试去了。”
林白露说完,转身跑出文具店。老板娘站在门口,勾着头看林白露跟江秋颖走远,回身问尚娜娜说,“那不是死的那个局长家闺女吗?”
尚娜娜点点头,没吭声。
林白露在财务室耗到临近开考,才提着文具袋跑去考场。考场设在多媒体楼大会堂,满员能容一千人,安排了五百名考生,间隔坐。
林白露进考场时,一排排同学已经鸦雀无声等着发卷了,十几个监考老师游荡在大会堂各处。林白露在五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找到贴着自己考号的桌子,她一路没敢抬头,直到卷子发到手上,听见周围传来沙沙沙的写字声,林白露快速跳动的心脏才渐渐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