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渔是演员,平日会看电影,也看剧,打发时间或是积累学习。一些很爽的剧情,哪怕降智却看得过瘾、舒坦。眼前这一幕,她等了太久,若按爽剧进行,必是她掀了桌子,洋洋得意的说一句,如今的我,你们高攀不起。
但,这是日子。端了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老白干呛出了她的眼泪:“过去的事过去了,我不会再提,但,也不原谅你。”
张燕玲干了两杯,嘟嘟囔囔地说:“不原谅,不原谅。”
抹了把潮湿的眼眶,张燕玲给江枫渔夹菜。大闺女这么出息,是靠她自己,与她这个无能、刻薄、是非不分的母亲无关。她不值得原谅,但至少母女间不会过得再像仇人,何况,她的确有一些私心,不论是经济还是前途,江枫渔能给与江枫雪的帮助,会比她这个当妈的强太多。
知道江枫渔这一趟回鞍宁,是为了老贾家的闺女贾漫。贾漫救了江枫渔的命,等于救了她半条命。她说,鞍宁这个地方,她更熟,私下帮她打听,总会有消息。张燕玲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有了母亲的温存,但对江枫渔来说,太迟了。
三个人在小屋的餐桌上吃了两顿饭,曾经长在这间屋子里、蔓爬在岁月中的沉疴,枯萎了。她终究对一桌热腾腾的家常饭菜,是迷恋的。
贾漫,你呢,这个世界当真没有一点点值得你留恋的人与事了吗?不是这个世界放弃了你,是你最终放弃了这个世界。
关于何敏的死因,江枫雪陪着江枫渔去了趟当时出警的公安局。说死者是自己朋友的母亲,想问问具体情况,没想到,接待她的女警记得贾漫。跳河,三个目击证人,互相不认识,他们恰好路过,看到了,其中一位报了警。而她的丈夫是接到警方通知,才知道妻子跳河自杀的事。
去年的鞍宁虽是暖冬,但河面依旧结成薄冰,贾漫是从桥上跳的,把冰面砸了个窟窿。
江枫渔问,有没有可能她没有死。女警说,可能性不大,宁河很深,很大,又是冬天,淹不死也冻死了。如果一个人活着,总要生活,在如今这个时代,不可能没有一点生活痕迹。
话题又回归到了何敏。女警长叹一声,说这家人真是命苦。何敏的死因与保姆说的大差不差,当时满屋子煤气味,她身上有刀伤,人没送到医院,就没了。贾卫民身上也有刀伤,但不重,还有很多何敏指甲抓出来的伤。这事,警方查了,何敏责任最大,后来,她的老父亲在死亡证明上签了字,尸体就直接拉去了火葬场。
有没有可能是装疯,江枫渔问。女警回答,有这个可能,但何敏要杀贾卫民的事实是成立的,他俩离婚多年,不存在虐待,且何敏跟贾卫民的母亲关系很好,她很认这个媳妇。
因为闺女的死,何敏精神上受了刺激,几次挑衅贾卫民,甚至要杀他。
贾卫民属于正当防卫,就算导致过失杀人,但当时屋里但凡有点儿火星,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就算他要承担相关刑事责任,量刑也很轻,装不装疯,都是这个结果。女警说的,都是能向社会公开的内容,江枫渔想再问些细节,她说再多说就是违纪了。
所以,如果贾卫民的疯,不是为了逃避过失杀人的刑事责任,那他是为了逃避什么呢?
秘密越来越多,真相还没个着落,但江枫渔没时间了,攒了太多工作,只能带着疑问,回到京城。
但,终于能联络“小花”了。
书房。百叶窗依旧把光切成深浅的横道,撒在书桌上,红色的小茶壶里盛着茶,上好的金骏眉。QQ 上,“小花”留了很多言,好像担忧“她”再次消失。
——前段时间,生了病,住了几天院,想起了一些事,但还是乱乱的。和你的聊天截图我还是要买的。
小花上线了:病了,你可真倒霉。这次换个方式,一把给我五万块,但聊天记录的截图我不会一次发给你。慢慢发,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
一朵云:为什么?
小花:不为什么。我就想这么做,爱买不买。
盯着屏幕,江枫渔看到了一个人滋生的欲望,她想,对方既然是林潮的tຊ粉丝,如果找林潮帮忙,这件事会不会简单,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在鞍宁,她与林潮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虽说你情我愿,但终究不该发生。
他有他的路,她不能一直当他的恩人。那件事,就放在鞍宁的那个夜晚吧。
她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三万,我目前只有三万,你看行吗?不行就算了,等一阵子。
过了一会,那边说:行。
去 ATM 机把钱汇了,江枫渔得到了三张截图。
——我有一个好朋友,很好很好,我们在京城一起租房子,一起努力。我早已习惯了在黑白色的世界里行走,她不知道我的事,因为她也很苦。
——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得是快乐的吧,哪怕是装的,否则别人会说,瞧,这一对倒霉蛋。不吉利。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也挺好。但我爸联系了我,他要给我在老家介绍男朋友,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他说了一个理由,我害怕了。
——回老家见了那个男人,他比我大很多,做生意的。我不爱他,但我也不爱别人。所以就听了我爸的话,跟他谈恋爱、结婚。
——我爸说我妈骗了他,我是骗子生的废物,帮他是赎罪。我问骗了他什么,他又不说。只说这辈子被我妈害苦了,但我一直觉得是他害苦了我妈,又害苦了我,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