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下隐约有哽咽声。好些贵女忍不住哭泣:“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惨的戏曲。”“是啊,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惨的戏曲。”“不过,很是新鲜啊。”
一群门阀老者看着又哭又笑看戏的贵女们只觉额头青筋凸起,这《张悦儿》是反戏,必须禁止!
戏台上,一个官老爷的角色带着士卒上场,扶起了拦路告状的张悦儿,唱道:“……问世间,德为何物?……圣人之光照耀四方,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门阀继承圣人之德,守护乡里……一样米,百样人,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老夫身为中正官,当秉持正义,为人间除害!”
戏曲继续,那自称中正官的官老爷带着士卒去了门阀老爷家,夺了那门阀老爷的乡品,当众斩杀了那门阀老爷,又赏赐了张悦儿百亩良田。
张悦儿感激地跪下,唱道:“……公道在人心,圣人在天地,德行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无德就无才,无才就无德……”
几个角色打开了横幅:“有德走遍天下,无德寸步难行。”“没有青天大老爷的百姓是根草,有青天大老爷的百姓是个宝。”
戏台下门阀子弟们热烈的鼓掌,叫道:“好!好!”
有贵公子有些知道为什么戏班子不敢唱《张悦儿》了,不就是因为其中有门阀老爷打死佃农,强抢佃农的女儿的剧情吗?他不屑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等门阀中人是有这种败类,但是不代表我们其余人也是如此。”
其余贵公子也是一般地念头,大度地道:“世人不懂得包容,以为我等在看到描写门阀中人作恶的戏曲就会发飙大怒,殊不知我等早已看惯了时间的真假善恶美丑,深深地知道该以道德为人生至高追求。”一群贵公子一齐点头,那些爬虫般的平民们怎么能够理解他们的胸怀
几个贵女聚在一起,反复地研究《张悦儿》的唱腔,只觉那一段《北风吹》的曲调明明简简单单,为何竟然会如此欢快?果然是高手所为啊。
某个贵女长叹道:“竟然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人?”其余贵女嘻嘻哈哈,悄悄翻白眼。
几个门阀老者微微发愣,有老者道:“这《张悦儿》虽然有些问题,但是不该算反戏。”其余老者点头,说穿了就是恶霸做坏事,青天大老爷出面的传统剧情,只是这《张悦儿》对佃农的生活比较写实,容易引起佃农的共鸣而已。
一个老者道:“不妨让百姓也看看这《张悦儿》。”虽然有描写门阀不好的地方,但是百姓想到戏曲中的门阀逼死了人,还抢了悦儿,立刻就会觉得自家的门阀老爷真是仁慈啊,又没有逼死人也没有抢女儿,对门阀的忍耐度立刻就会上升,由此产生深深地幸福感。
另一个老者笑道:“而且有‘悦儿’在,谁还敢偷懒赖租?”那些贱人看了《张悦儿》之后只怕会吓死,门阀老爷发怒之后可是会出人命抢儿女的,以后要不要赖租必须想仔细了。
有老者笑道:“怪不得卫瓘觉得不需要禁止。”这种烂大街的设定何必禁止?哪怕百姓认为门阀是坏人,最后还不是有个中正官为门阀清理门户吗?百姓们看了这部戏就会放弃造反闹事,将伸张正义寄托到了天降青天大老爷上了,这世界就稳定和谐了。
几个门阀老者一齐微笑,话题到了《张悦儿》的曲调之上。
“是个不错的曲子。”“这台词弱了一些,没什么文化。”“无妨,反正是给贱民看的,何须文化。”
数日后,《张悦儿》在并州个个豪宅中流行,然后又到了各个田间。
“大家快来看大戏啊!门阀老爷请我们看戏咯!”村里的撞钟当当地响着,村民们惊喜极了:“门阀老爷真是好人啊。”“门阀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卫岳和卫裔佩服地看着父亲卫瓘,恭恭敬敬地道:“父亲大才,轻易地化解了胡问静的文化侵略!”
卫瓘愕然:“谁说这是胡问静的文化侵略的?”
卫岳和卫裔一怔。
卫瓘笑道:“若是老夫随手一改就能面目全非,黑白颠倒的诡计是胡问静想出来的,老夫此刻已经是天下之主了。”
他从故纸堆中抽出那胡问静封官的消息纸,放到了两个笨蛋儿子面前,淡淡地道:“老夫一直不怕胡问静,因为胡问静的破绽太大了。可是,胡问静终于意识到了她的问题。”
卫瓘轻轻叹气,道:“一辆跑得快的牛车并不可怕,因为跑得越快,散架越快,可是一旦这辆牛车跑到了最前面,却没有散架,又停下来修理车轴车轮,那就太可怕了。”
卫岳和卫裔附和着笑着:“对!原来如此。”
卫瓘看都不看两人,转头看向窗外,胡问静开始修理破车了,但是他或者其余人距离胡问静太遥远了,不存在弯道超车的可能,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机会又是什么?
“五千铁骑足够老夫训练两千铁骑的了,老夫有两千铁骑在,纵然不敌胡问静也能自保。”
卫瓘心中一松,胡问静修车是大好事,他不需要被迫与胡问静拼命了,可以放下对并州南线的担忧,认真考虑其他大事了。
“西面,胡问静为什么一直想着西面?西面是有生路,还是有着什么?”
卫瓘已经查了许久的资料,张骞出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西面没有什么财富,去西面有什么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