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白薄唇翕动,他忽而也明白阮瑶清绝情的缘由了,他愣愣的看着阮文言的左袖,阮瑶清骂的无错,但凡他观察下,也能瞧见那宽袖下的空荡。
“徐元白,我怕了,真的怕了!就当我求求你,放过我,放我过阮家吧。”阮瑶清情绪有些崩溃道。
阮文言此刻已然觉察出妹妹的不对来,伸手揽住她,低声安抚。
徐元白想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安慰,可却始终抬不起手来,那份无力,像极了她落胎那回。
“好。”他忽然道,而后深深看了眼两人,嘱咐阮文言道:“好生照看她。”
两人打着暗语,旁人也听得迷糊,只是瞧着两人,皆是心照不宣的模样。
徐元白话毕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院子,阮瑶清眼睫微微颤动,余光瞥见了他越走越远的背影。
阮文言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问:“如愿了?”
阮瑶清未答,从他怀里撤了出来,答非所问:“药汤熬好了,我扶兄长进房喝药。”
“阿茗,你分明不舍......”阮瑶清摇头否认:“兄长看错了,我很是舍得,这事自此以后便算是了解了,他虽心思狠厉,却惯来言而有信,再不会生出许多事端来了,待兄长回京后,只需配合他让圣上收回赐婚圣旨便是。”
阮文言顿下脚步,听出了画外音:“你不与我回京?”
阮瑶清将他扶着坐下,又亲自递上了汤药道:“莫须师父来信,让我寻他去云游了些因果,阿茗也想趁此机会,散散心。”
阮文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闻声倒也未觉有些不妥点了点头:“有莫须陪你,我倒是能放心些,可定了归期?”
阮瑶清落在于一旁道:“随莫须师父云游我也是起了旁的打算,我想若是圣上不允退婚一事,兄长便上奏我死在南下的路上......”
“胡闹!”阮文言呵斥一声打断。
阮瑶清闻声噗嗤一笑,带着狡黠:“兄长,只是让你上奏,并非我真的会死,再归,我会以莫须师父的入室弟子身份回京。”
*
启程回京这日,天起薄雾,延绵不绝的薄薄秋雨倒是显露出几分江南美色。
阮文言还未出府,远远便见马车下久立不动的徐元白。
见他出来,徐元白眸光微动看向他身后,可除却搬抬收整的侍卫,并未瞧见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阮文言走到他身侧躬身行礼道:“殿下,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可启程了。”
徐元白未置可否,只是问:“她呢?”
阮文言心领神会,将早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晨起收来信,微臣外祖缠绵病榻月余,已至病危,阿茗想许是最后一面,便先一步启程侍疾。”
徐元白眼露痛苦,须臾低缓一声:“厌我至此?竟连与我同行都不肯了?”
他闭了闭目,掩去心中悲戚,撩袍上马高声呵:“启程!”
一个月后
京中忽现两桩事闹得鼎沸,其一深受皇帝宠幸的盛贵妃,竟敢假孕求宠,更觊觎皇位串通盛家暗害储君,已至太子险些丧命,圣上大怒,着废黜尊位贬入冷宫,至于盛家则夷九族。
其二,皇后脱簪待罪,大义灭亲举侄女唐亭羽曾因私欲陷害官眷,破使女子清白被污,更使得其自戕了命,唐家众人深谙其事知而不报,皇帝看在皇后面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唐家为官者皆革职查办,举家迁出京城,至于唐亭羽,自食恶果,允留她一命,送入军营为妓......
唐家老大人,听闻消息,竟活生生气死过去,临终时口中还喊着小孙女的乳名,却无一人敢去求情,只因太子下令,若有人敢求情,皆以同罪论处。
一时间京城众人皆不免唏嘘。
远在千里之外的阮瑶清知道消息时,只是掀了掀眼皮,无半分情绪,只是看向莫须问:“退婚一事,还无进展?”
彼时莫须盘腿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拜了下菩萨道:“去信三封催促,皆了无音讯,你兄长来信,此事非圣上不允,而是太子不提。”
阮瑶清实觉得无趣极了,与他说了那么多,怎就是听不明白,她撂下手中茶盏拿起帷帽站起身来。
时候到了,她今日需得去街上卜卦三人,好好试炼下自己的本事,实在没心思跟个犟种缠磨,撇了撇道:“非得逼我用那个法子,你去信让兄长为我发丧便是,我不信听我已死的消息,圣上还能无动于衷?他徐元白还能再等我?”
说罢也不待莫须回话,便走了出去。
莫须深叹了口气,好笑的摇了摇头,喃喃一声道:“算旁人怎就不知算算他?算算自己?蛮驴也不是只他一人。”
三月春,阮家上奏,表阮家小女南下不甚感染风寒丧命。
众人一边叹息那阮瑶清是个无福且命薄之人,与母仪天下只差一步竟也够不着没了,一边又窃喜又有了机会,盼着那金凤凰能落在自家女儿身上。
只是众人盼啊盼,竟未等到皇帝给太子殿下再选妃的消息,而是先一步等到了皇帝崩殂的噩耗。
其实想来也在情理之中,皇帝这连番几月受到打击,有此结局倒也并不一样。
也难怪宫中无心给太子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