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怎么了?”骆乔发觉母亲神色不对,不由得有些担心,“阿娘不舒服吗?”
林楚鸿摸摸女儿的脑袋,道了声:“没事儿。”
随后叫来旁边桌的四名仆役。
“阿忠,你们去街上采买一些安息茴香,不用太多,找个好看的盒子装好,快马送去给义兴县的赵县令。”林楚鸿吩咐道,“送到,自行回去。”
四人跟着林楚鸿处理庶务,常年走南闯北,得了令不多问,便出了酒楼。
“阿娘,那些离谱的鬼话是那个赵县令传出去的吗?”看母亲的吩咐,骆乔顿时明白其中关窍了。
林楚鸿道:“太华山山贼被荡平应该是赵县令叫人传出的风声,不过可能没有我们听到的这么离谱。”
“他说我单枪匹马扫平山贼,他自己不要这政绩吗?”骆乔有点儿不明白,问道:“平了山贼也算是大功一件,他不要?”
这时店伙计来上菜,林楚鸿让骆乔先吃饭,待回到船上再与她详说。
骆乔着急,呼噜呼噜一顿吃,都没有细品被伙计吹得天花乱坠的鱼头锅究竟什么味道,吃完,把碗筷一放,眼巴巴看着母亲——可以走了吗?
林楚鸿被逗笑,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叫伙计再装了些果子带走。
回到船上,林楚鸿细细跟骆乔说了下邳赵氏从汉末开始的沉浮,赵融如今的处境,还有关于常州刺史马登的一些事。
“那赵县令也是想要自保,才借了你的‘小神童’名头。马登此人与三皇子的外家是姻亲,牧守常州多年,看常州这情形,想必他这些年没少敛财,太华山的山贼恐怕只是九牛一毛。”
“三皇子的外家并非门阀,因宫中贵妃得宠,贵妃的兄弟们才得以选官,但都非要职。张家靠着姻亲拉拢了不少二、三流的士族,别看这些士族在席氏、柳氏、谢氏面前不够看,可联合起来也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阿娘叫忠叔他们给赵县令送安息茴香……”骆乔想到被自己拿走的那一大箱安息茴香,“阿娘是在警告赵县令吗?”
林楚鸿道:“没错,提醒他过犹不及。此次山贼之事并非因你而起,马刺史倒不至于在这事上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否则太跌份。可你的‘小神童’名头可不是赵县令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你替他担了风险,他在后头坐收渔利,天下没这等好事。再者,阿娘也是给他指一条路。”
“指路?”
“想要在朝中立足,步步高升,凭他赵县令一人不行,下邳赵氏更不行,他若不送份投名状,就是马刺史都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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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义兴县县衙。
赵融听衙役来报,言卢乡侯府上来人求见。
“终于来了。”他苦笑了一声。
他也没想到,关于小神童剿匪的传言会越传越离谱,卢乡侯夫人去往吴兴,早晚要再借道常州回兖州,哪里会听不到这些鬼话。
“去把我私库里的那些珍玩整理好,安排人送去建康……席使君府上。”赵融吩咐仆从,“我再写封信,一并带过去。”
第48章
船过大野泽再走济水, 梁山过去就是东平郡,船在码头靠岸停稳,舷梯放下后, 迫不及待的骆乔一马当先下船, 朝码头外一路飞奔。
“骄骄——”骆乔一把将疾步向她走来的男孩儿抱起。
“姐姐。”
男孩儿五六岁大,皮肤苍白, 身形瞧着有些瘦弱, 双手搭在骆乔的肩上, 与骆乔七八分相似的脸笑得可爱。
“骄骄,想我没有?我跟你说,你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
“姐姐, 你先放我下来。”
骆意被放下后, 拉着骆乔的手,姐弟俩一起朝母亲走过去。
待走到林楚鸿跟前, 骆意奉手再叩拜,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母亲一路辛苦,这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都好,就是阿娘和你姐姐都记惦记你。”林楚鸿把儿子给扶起来。
“儿子也十分想念母亲和姐姐。”骆意道。
“骄骄, ”骆乔搭着弟弟的肩膀, 微微弯腰, 小声说:“是不是这段时间谌夫子又教了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不觉得你刚刚看起来跟咱们家的风格过于格格不入吗?”
“那姑娘觉得,什么才不是奇奇怪怪,贵府上是个什么风格?”
骆乔顿时皮子一紧背脊发凉, 慢慢转过头, 对站在自己身后之人憨笑:“谌夫子,您也来接我啦?”
骆家的西席先生, 长髯黑脸身高七尺有余不像文士更像武夫的谌夫子,谌希得道:“姑娘临行前,老夫叫姑娘读的《中庸》,不知姑娘读得如何?”
骆乔脸一垮,可怜兮兮地说:“谌夫子,这还在码头上呢,您就考我……我晕船,我头晕,必须要休息三日才能好。”
“姑娘不回答老夫,难道是没有读?”谌希得捋着长髯,满眼失望,“老夫以为,姑娘是一个非常自觉自律的人,不需要别人时时看着督促。”
“我本来就是。”骆乔抖擞。
“那好,‘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何解?”谌希得道。
骆乔又垮了,嘟嘟囔囔回答:“君子安于现在所处的地位去做应做之事,不生非分之想。真考啊,我才刚下船呢,不应该休息休息再考么,地里的老黄牛都要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