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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砚城志卷二)_典心【完结】(26)

  这一点,不需要问蝉精,公子也晓得不会有答案。

  他没有怒,更没有半点沮丧,笑意仍在。

  至少现在已经确定雷刚会是个关键。不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雷刚都会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有了这个弱点,她即使是神族,也未必立于不败之地。

  窗外,秋意褪尽。

  冬天来了。

  蝉精深吸一口气,怀抱无比兴奋,感受着从未体验的凛冽气息。什么时候才会

  下雪?雪是什么温度?摸起来是什么触感?吃起来会是什么滋味?他全都迫不及待想知道。

  他站在窗口,挺起胸膛。

  倏地,某种东西从体内冲撞、穿透他的皮肤疾飞离去。速度太快,他只隐约看见一抹残余的碎红。

  禅精艰困的伸出手,想要挽回离去的神血,却在下一阵冬风吹起前就僵着身躯,维持最后的姿态死去。

  世上注定了蝉不知雪,任何一只都无法违逆。

  公子站起身来,望着神血离去的方向,也是木府的方向。姑娘察觉他的出现了,时间虽短,但已经足够让他问出几个跟她密切有关的问题。

  白袖扬起,他嘴角含笑,身躯如燃烧的蜡烛般融化,流进厢房的阴影处,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他得到重要讯息了。

  厢房里头,久久无声。

  店小二耐心的等啊等,从满腔期待等到惴惴不安。

  他先用一只耳朵,忐忑的贴在门上偷听,始终听不见动静。眼看客人来了又走,不论是其他厢房,或是开放的桌台,都换过好几次客人了,就是里头那个说要给他小费的贵客还没有喊结帐。

  这、这、这该不会有啥差错吧?

  他把整个人贴上去,像壁虎般贴着门,力道还不敢太大,就怕把门碰开了。

  砰!

  一颗爆栗用力砸在他脑袋上。

  「唉啊!」

  他惨叫一声,脚步颠了颠,身子摇摇欲坠。

  掌柜站在后头,气呼呼的骂着:

  「你这小子,整晚都看不见踪影,喊也喊不来。店里忙得快翻天,谁都累得快趴下了,只有你一个人偷懒,躲在这里不做事。这回我非扣你冥饷不可!」

  店小二心里发急,颠得更厉害。

  「不、不——」

  字未成句,他已经控制不住,重重撞开雕刻花鸟的木门,倒进大半晚都没开的厢房。

  「掌柜的,我没偷懒,是有个贵客在这里,我得伺候着。」

  他大声辩解,慌忙站起来,想要向客人赔不是,转身却惊见杯盘狼藉,好酒好菜都洒了,瓷器也碎裂,桌子更是翻在墙边。

  至于贵客,则是面朝下,半个身子挂在窗口。

  「这是怎么回事?」掌柜焦急的问。

  糟糕,该不是出人命了吧?

  店小二冲到窗边,把财神爷抱回来,脸色发白的伸手探了探鼻息,急得头上冒汗,大声喊着:

  「掌柜,快快快,去请大夫来啊,客人没气了!」

  呜呜呜,他的小费啊,这下子没着落了。

  掌柜却没有离开,反倒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死者。一看那长相,他的眼泪差点也流下来,伸手又朝店小二后脑狠狠连打好几下。

  「请什么大夫啊,我这顿赔得还不够吗?」

  他在厢房里团团转,从洒落满地的残羹散酒辨认。

  「唉啊啊,我上好的五十年竹叶青!还有这灵芝炖鸡、这餺龙鱼、这蟹黄汤包、这藕心镶肉、这——还有我的瓷器啊!瓷器啊!」他握拳哭喊。

  店小二看不下去,忍不住说道:

  「掌柜,人命要紧,您还顾什么酒菜?」

  「什么人命?」掌柜火了。

  「就地上这客人啊!」

  「这根本不是客人。」

  『17』第十六章

  掌柜按着店小二的头,逼着去看死者的脸:

  「认不认得这长相?我不是早就要你们给我记得这张脸的吗?」

  店小二这才细看:

  「好像,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我还让人画起来,就贴在柜台后头!」

  他怒气充脑,两眼昏花:

  「这是蝉精啊,到秋季临死前,就到处骗吃骗喝,吃完就死,白吃白喝还要店家帮着收尸。」

  「啊?」

  店小二惊觉被骗,却已经太迟。

  「既然是你带进来的,尸首就给我从后门抬出去。」掌柜连连叹气,整晚赚来的利润都抵不过这顿白食啊「还有,损失都从你月薪里扣!」

  「掌柜——」

  「还敢回嘴?」

  店小二低下头去,缩着肩膀不敢再说。

  「记得把这里清理干净,知不知道?」

  店小二学夏季的蝉,小小声的哼了一句:

  「知了。」

  【第八章 马锅头】

  冬风吹来,一阵比一阵冷。

  无瑕的白色从雪山往下蔓延,速度虽慢,进度却一日一日可见,每天都比昨天下降一些。

  那是雪的颜色。

  雪山东麓、主峰右下方的云杉坪,又称锦绣谷,这时也已银妆素裹、遍地细雪。古老的杉树们冻在冷风中,要睡过整个冬天,直到明年春冰雪融化时才醒来。

  砚城内外的人与非人也为过冬而准备,比寻常时候更忙碌。

  雷刚觑准时机,算好山路的状况,在落雪封路前,领着马队走了今年最后一趟,替城内翘首盼望的店家带回入冬前价格最高的皮草、腊肉等等货品,再将丰沃的薪资发给弟兄们。

  男人们兴高采烈,用拳头敲击彼此肩膀,很高兴一年的辛苦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几个月可以窝在火炉旁,跟妻子暖暖的腻着。

  其中,有一个最年轻的,过几天就要成亲,大伙儿又是恭贺、又是取笑,弄得他黑脸泛红,窘得抓耳挠腮。

  是雷刚笑着制止,男人们才停了取笑,承诺会去喝杯喜酒,方道别分閧,牵着自个儿的马回家。

  身为马锅头的雷刚,目送每个兄弟离去后,最后才走。

  他的家在砚城某条小巷里,外头搭着马棚,夏季时通风而舒适,冬季时盖上毡毯,温暖不透风雪。他把枣红色大马视为兄弟,铺盖在地上的乾草,永远篷松干燥,吃的细料也是最上等的。安置好枣红色大马后,雷刚才进屋里去。

  他是人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成鬼后也没搬家,觉得这儿住得习惯。

  比起兄弟们分的薪资,他领得最少,而且大多花费在照料枣红色大马。他简朴惯了,扣去吃食跟必须花费,单身独居,用不了多少钱。

  简单的小屋虽然隔了好一阵子没人,屋内却是一尘不染,桌上还有四菜一汤,都是他最爱吃的。

  门边摆着两双新鞋,床铺上还换了被缛,用的是纯棉,摸上去平滑细软,他粗糙的手反倒还会勾住面料。仔细一摸,被缛里的棉花打得很松软,盖上身肯定不重。他笑着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他不需花钱的原因之一。

  他心爱的女子劝不了他进木府居住,就费心为他张罗,吃穿之类她都爱插手。知道他不喜欢奢华,她用都是实惠的材料,还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为他纳鞋、缝被缛、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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