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冰的神智渐渐回笼, 她忽然发觉自己身上一片湿冷, 她的手心、后背、脖颈全被汗水浸透,甚至连床单上都带着潮气。她不舒服地动了动,从床上坐起来, 意外发现枕头上居然有一片小小的湿痕, 是汗吗, 还是泪?
宋语冰实在分不清。
“啊, 语冰, 是我把你吵醒了吗?”秦曼歉意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她的脸上, “又是甲方, 催demo像是催命一样,休假都不让我休舒坦了。”
“不是你吵醒的。”宋语冰摇头, “我做了一个梦。”
“梦?”秦曼好奇地问,“你梦到了什么?”
“不记得了。”宋语冰的指节抵住太阳穴,明明昨晚睡得很早,但她却莫名觉得很疲惫,“只记得是一个很漫长、很混乱的梦。”
在梦里,她奔走,她祈祷,她挣扎,她抗争,她在梦里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可是梦醒了,她却不记得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她从梦里挣扎着醒来时,有一阵说不出的心悸留在了躯壳中,还有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伤。那悲伤就像窗外的湄南河水,一刻不停歇地流淌着,几乎要把她吞没。
宋语冰并不是一个多梦的人,正相反,她每夜都能快速入眠,一夜安安稳稳到天亮。
秦曼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经常失眠,曾经问宋语冰要如何改善。
那时,宋语冰告诉她:“很简单,两个字——心静。”
可奇怪的是,向来心静的宋语冰昨夜却梦魇缠身,直到睡醒,心脏依旧砰砰跳动不停。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灵魂里被剥离了。
她阖上眼又休息了一会儿,可实在睡不着,干脆起床。
待她洗漱完毕,秦曼还在和同事开电话会议。
秦曼就职于某家国际知名公关公司的中国分部,上半年刚升职成团队leader,带着下面的小朋友忙了大半年,终于完成一个大case,奖金十分可观。
她把攒了许久的年假干脆一口气都休了,拽着宋语冰来T国度假,七天的行程她们已经度过了一半,今天刚好是第四天,再有三天,她们就要回国了。
说实话,宋语冰对这趟T国之旅并不感兴趣,这里太热了,首都M城位于北纬十三度,常年酷暑难捱。
但是,她最近一年进入了创作瓶颈期,正需要出门散心,所以她才同意了秦曼的邀约,和她一起飞到了这座永夏之城。
秦曼见宋语冰洗漱完毕,为难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用口型说:“我还要开会,你先去吃早饭吧。”
宋语冰点点头,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作为湄南河畔最富盛名的五星级酒店,这里就连早餐都是五星级的水平。餐厅富丽堂皇,菜品琳琅满目,穿着统一制服的侍者们笔直地站在餐台旁,随时等候着为客人们服务。
宋语冰看向侍者,莫名其妙地,她脑海中居然闪过一副奇怪的景象——她居然在想象自己穿着制服、拿着托盘为客人们上酒的样子!
“萨瓦迪卡,女士,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吗?”侍者注意到宋语冰的目光,用略带口音的英语询问。
宋语冰原本有些涣散的意识立刻回笼:“我一个人,麻烦给我找个靠窗的座位。”
侍者微笑着代领她走向了一个窗边的座位。
T国是佛教之国,随处可见佛寺、佛龛。巧合的是,宋语冰所在的那张桌子旁,正有一个小小的佛龛供奉在窗前最明亮的位置。
佛像尺寸不大,但佛前供奉的花束不少,一串串茉莉手环堆叠在一起,散发出幽静且熟悉的香气。
佛像前还有一只浅浅的水缸,水缸里有几朵浅粉色的荷花跃然而出,亭亭玉立,不蔓不枝。
有一位工作人员站在水缸旁,手指灵巧地翻动荷花花瓣,转眼间就把含苞欲放的荷花变成了一件富有美感的叠花艺术品。叠花瓣是T国独有的花艺技术,宋语冰盯着那位工作人员的手指动作,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觉得处处熟悉。
甚至……她还把这位工作人员的动作,和“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可是——“另一个人”究竟是谁?她明明从没见过“另一个人”啊。
宋语冰揉了揉太阳穴,昨晚做的那场光怪陆离的梦,让她身心俱疲,甚至现在还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她今天早上实在没什么胃口,就点了一份船面垫垫胃。
船面是T国当地的特色面条,据说早期都是店家撑船沿河叫卖,发展到如今,不管是路边摊还是五星级酒店都可以品尝,汤头种类极多。宋语冰要了一份最经典的冬阴功汤底,配菜选了青菜、牛肉片和鱼丸,热辣的面条暖心又暖胃,宋语冰埋头吃了几口,面条裹着灵魂一同滚入了肚里。
吃完早餐,她见时间不早,叫来服务生又打包了一份早餐,准备给秦曼带回房间。
服务生做事妥帖,用袋子装好,方便她拿。
“卡昆卡。”她谢过服务生,拿好袋子准备上楼回房间。
就在她即将踏出餐厅时,她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浑身一刺,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回身张望,本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但意外的,她真的在餐厅的另一个角落,看到了一桌奇怪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