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没什么人气。
按理说银索也住了好一阵子了, 却像是从未住过人一般, 过于简洁。
当然, 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
许是银索就这般干净朴素。
银索不爱与她对视, 只低头拨弄着茶叶:“粗茶一碗,还请见谅。”
落摇道:“不必麻烦,时候也不早了,我一会儿还得赶回长生峰。”
“长生峰?”银索颇有些诧异,“你为何要回长生峰。”
落摇也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吗,我修完了命相六十四解,得了个去长生峰进修的机会,这些日子都在那儿住着了。”
银索:“……”
落摇:“你不也修了命相六十四解,连这都不知道?”
她问得无心,银索听者有意,他哪在乎那些课程,他只是选了与落摇一般无二的课程罢了。
“我……”银索解释道,“以为那课程的学分好修。”
落摇笑了:“你啊,以后还是好好打听下各类课程,命相六十四解的学分可不容易拿。”
银索:“嗯。”
落摇见他拘谨,开门见山问道:“有什么事和我说?”
银索喉结微动,声音很是紧涩,似乎问得极吃力:“你……与朱厌说清楚了吗?”
落摇并不意外,他俩之间能谈什么?
无非是那位太子殿下。
落摇反问他:“你一早就知道,朱厌在找东神帝姬?”
到这会儿,她哪还会想不明白,朱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再加上骨子里的自大多疑,只信自己得出的结论,越是送到眼前的答案,越是怀疑。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银索不露馅。
银索得有那个能耐,让朱厌认定他是东神帝姬。
银索:“对。”
落摇好奇:“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银索反问她:“我为什么要解释?”
落摇蹙眉:“你并非东神帝姬,他找的人不是你……”
“那又如何。”
“他若发现了,定会迁怒于你,到时候你会很危险。”
“这里是三界书院,只要我不去试炼地,他拿我莫可奈何。”
落摇不理解,她问:“可是……你这样做,图什么?”
“图什么?”银索抬头看她,“你觉得灵籁图什么。”
落摇哑然。
银索:“况且,你没必要拿天界的价值观去衡量妖族,他们本就没有忠贞观念,哪怕他是来找帝姬的又如何,对于其他人的投怀送抱也不会拒绝。”
落摇:“……”
她在妖皇宫待了十数年,对于妖族的脾性很是了解。
银索说得都算是含蓄了。
银索又道:“我虽未解释,却也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帝姬,可我越是不承认,他越是深信不疑,这又怪得了谁?”
落摇略一思忖,搞清楚这个大乌龙怎么会延续这么多天了。
她与朱厌向来不对付,尤其在亭瞳宫那些年,她从不给他好脸色,只要稍微让她冲破禁制,两人就是大打一架。
若非遮天伞被锁,她早就破了朱厌的妖丹。
银索性格冷淡,对朱厌也没什么好脸色。
还真意外契合了落摇当年的模样。
那时的落摇,年仅一百岁,神骨也没有受损,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性格可不是现在这模样。
一百岁的小帝姬根本不懂什么叫迂回,仗着实力强横,比谁都刺头。
银索……也挺刺头。
尤其是怼人的时候。
落摇回忆自己当年,只觉不堪回首。
但凡是现在的她,也不会那样执拗和较真,稍微服个软,找回遮天伞,哪至于和朱厌互相折磨了十三年。
“话虽如此,”落摇还是劝银索,“朱厌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到时候你只怕……”
银索打断她道:“我既要博这百年修为,自是愿意承担风险。”
落摇:“哪怕会死?”
银索:“难道去秘境探宝,就不会死?”
落摇:“……”
她懂了银索的意思。
妖族的修行法门很是自由,尤其在那随心所欲的价值观下,上位者直接赐予修为的情况很多。
银索想要朱厌的修为。
为此愿意承担巨大的风险。
落摇能理解,却难以认可。
不过,人各有志。
落摇看向他:“你心意已定,找我有何事?”
银索反问她:“你想与他相认吗?”
落摇:“……”
银索又道:“不要顾忌我,我并非受你牵连,而是自己想要这个机会。”
落摇轻吁口气,说道:“……不愿。”
银索喉咙很干,忍不住重复问她:“你不愿与他相认?”
“对。”
“为什么。”
“……”
银索立刻又道:“你……你不必告诉我……嗯,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当真不愿与他相认,不如我们合作,各取所需,可好?”
落摇愣了愣:“合作?”
银索望着她,虽还是那副素淡的眉眼,却不知为何眉眼间多了些昳丽,声线也于冷冽中添了丝丝缕缕的低柔:“你既不想与他相认,我又想要他的修为,不如就这般让他误会下去,你不必为此困扰,我也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