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的天黑得很早,不过下午4、5点钟,就宛如深夜了。
下定决心的赵明月跟随着几个游客,朝北红村出发了。
一路上,是超出她预料的冷,睫毛上挂着厚厚的冰,风不断吹起地上的积雪,叫人看不清前路。
脸冻得通红,脚也没了知觉,甚至,连手机和相机都冻得关机了。
腿像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十分沉重。
“这个运动量,比跳十遍刘耕宏的本草纲目还累。”
“怎么四周都是森林啊,不会有黄皮子突然冒出来把我抓去当新娘吧?”
“不过当新娘,总比被东北虎吃了好,等黄皮子问看我像不像人的时候,我就说瞅你像王俊凯……”
赵明月不停碎碎念,转移被冻僵的注意力,然而,刚走了一半路,就不小心摔了一跤,疲惫的她顺势坐下休息了起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人坐在这儿,故意等王俊凯来抓你?”
她转头望去,见风雪中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等风停了,才看清是周应淮。
“……你怎么来了?”
“你为了我才来的漠河,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被黄皮子抓走吧。”周应淮快步走过来,拍掉了她身上的雪,“来,我背你。”
他十分自觉地蹲下身,赵明月却摇了摇头,此刻的她像气球一样臃肿,“我这衣服怕是有二十斤。”
“那只剩下一招了。”周应淮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爬犁,“坐上去吧。”
“哪儿来的爬犁?”赵明月又惊又喜,“我还真的好久没有坐过了。”
她兴冲冲坐了上去,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不是民宿老板拉猪的那个吧?”
“放心。”周应淮扶她坐上去,贴心放了个坐垫,“我弄干净了。”
……算了,没有精力计较了。
漫天的风雪中,两人依靠着最原始的交通工具,一路向北,缓缓前行。
北红村是中国最北端的村落,对岸就是俄罗斯。
“如果我不小心过线了,你的专业可以捞我出来吗?”赵明月突然问道。
“那你只能暂时先找个俄罗斯律师男友了。”周应淮指了指天空,“头上有卫星拍着,你需要先在对岸坐几年牢,才能回来接受我国法律的制裁。”
“那算了,男朋友有一个就够了。以后,我只在本国触犯法律。”
一座教堂渐渐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北红村的标志性建筑,激动的赵明月立即下了爬犁,周应淮拉着她的手,冒着风雪坚持到达了目的地。
在老乡家里蹭了一顿晚饭后,两人来到了观测点。
寂静的天,沉默的地,游客们望着夜空,提前摆好了摄影机,期待见证奇迹。
不过,漠河的极光,其实是一场谎言。
它虽然是中国纬度最高的地方,但和北欧地区相比,纬度还是不够。
在这里出现过的“极光”,可能是北极村的激光灯、烟雾,或是夏天高层大气的云朵被日光照射,而被观察到的一种发光而透明的波状云——夜光云现象。直到最近几个月,由于强地磁暴的出现,漠河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极光。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可惜,手机冻得关了机,连音乐都没得听。
就在赵明月苦恼之时,周应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随时听,将一个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然后,借着耳机线的距离,紧紧和她靠在了一起。
“哪里来的随声听?”
“守哨人那里借的。”周应淮解释道,“他们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经常过着最原始的生活,随身听已经很难得了。”
当地的村民,还有鄂温克族的人,大多数都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对于偶然闯入的游客来说,他们就像游戏世界里负责守护这片土地的NPC。
这里不仅是极北的尽头,更是时间的尽头。
“如果我们像姨姥姥和初恋那样,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结局……是不是也会一样?”
“你是说,你有一天可能会回北京?”
“……我只是随便问问。”
漠河没有极光,尽头没有奇迹。
那永恒,存在吗?
周应淮想了想,开口道,“从物理学的角度,绝对的永恒是不存在的。”
“不过,我们这一路遇见的人,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这里,好像极寒把时间冻住了,所以,他们才甘之如饴。”
耳机的歌唱到了Beyond的《海阔天空》,声音高亢嘹亮,意境开阔。
“这个就叫做永恒,永恒不是不变,是你的意愿。”
“是你的选择。”
周应淮转头看向了她,目光平静而柔和。
黑夜里,他的眼眸像星星一样明亮,“爱也一样,事在人为。”
“时代不一样了,北京又不远,我又不是不能去。”
“异地恋总是辛苦的。”
“种因得果。”周应淮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选了就认了。”
风声在耳边吹过,繁星布满了夜空,仿佛触手可及。
今晚等得到极光吗?突然,赵明月发觉极光没有那么重要了,陪伴她一起等极光的人,才重要。
午夜时分。
在所有人渐生睡意的时候,极光,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