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好,赵明月深呼吸了两次,继续恢复了工作状态,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好像回东北以后,自己身体里的能量渐渐又充盈了起来。
这一次,她在燃烧,不是作为资本家的木柴,而是作为自己的太阳。
原本平静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意外。
“你舅舅去世了,尽快回浙江一趟。”电话里,曾美仪语气疲惫,匆匆说明了大概情况,就挂断了电话。
接到电话以后,周应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买了当天的机票,赶到了浙江的老家。
舅舅的骤然离世,让整个大家庭陷入了混乱,曾美仪的出现,更是挑起了一连串的纷争。
无数场的争吵席卷而来,身处漩涡中心的周应淮不得不一一应对,最令他疲惫的是,曾美仪像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既不能好好沟通、又不愿意放弃攻击别人的机会。因为,她的心里有许多无法化解的伤痛,养父在生活上都没有苛待自己,但,同时也设下了禁锢精神的牢笼,尤其是大哥,除了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平日里几乎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然而,却在曾美仪最难的时候,接了她回家。
这一大家子,不是没有一丝亲情,只是无法在一起好好相处,再加上外公的遗产颇丰,更是加剧了斗争。
葬礼当天,结束了所有的仪式以后,曾美仪提出让周应淮陪她出去走走。
两人漫步在深秋的街上,天气阴沉,细雨濛濛。
“你以为原生家庭是那么好摆脱的吗?”曾美仪终于平静下来,收敛了平日里的攻击力,“它是诅咒,是刻在血脉里的无限循环,你越躲,它就表现得越明显。”
周应淮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对于原生家庭最辛苦的一场战争,不是来断绝关系那次的艰难,而是,在无数个和童年遭遇相同的场景再次出现时,要告诫自己做出不同的选择。
比如,打碎盘子时,不再内耗。比如,养的猫不吃饭时,忍住骂它不懂事的冲动。
那是无数次的较量,治愈,从来不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和过去的对抗,发生在时时刻刻。
很幸运,周应淮已经熬过来了,可以说,他把自己重新养了一遍。
“儿子,我对不起你……”曾美仪第一次收起了她的刺,和周应淮好好交流。
这一刻,周应淮有些恍惚,他突然注意到,一向美貌的母亲,也有了一丝白发。
“我今天才意识到,你长成了非常好的人,可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曾美仪的眼睛湿润了,“我应该放过你了。”
这一年以来,曾美仪不停闯入他的生活里,试图挽回原本就稀薄的母子情,但,均以失败告终,给周应淮平添了不少麻烦。
“小时候,我看见了你留在家里的那本书,是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几年以后,我才冷静下来,翻开那本书,也看了那部改编的电影,里面有一个主角,因为困在了看似美好的家庭生活里,而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不久以后,她逃走了。其他人不知道她内心的波涛汹涌,只觉得她抛下了儿子。你说的对,大多数女性没有乡愁,因为她们的宿命是逃离。”周应淮顿了顿,“不管你的人生是对是错,这个决定没有什么错,它只是伤害到了我。我们无法好好相处,这不代表我不希望你好。”
街上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母子两人第一次有一个拥抱。
葬礼彻底结束以后,周应淮答应了曾美仪一起去上海,见一见母亲现在的男朋友。
中间有一天的空闲时间,他没有犹豫,选择飞回了东平市,早晨7点,降落到了兴凯湖机场。
9点的时候,刚打了卡的赵明月准备去咖啡厅买个咖啡提提神,一出门,就遇见了周应淮。见他神色疲惫,她主动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太高兴。”
“那简单啊,我老舅的鸡架,包治百病。”
周应淮笑着点了点头,从车上拿出了一盒鸡架,“好啊。”
于是,两人坐在草坪上,吃了顿简单的早饭。
以前,周应淮觉得不要吸取别人的能量过日子,现在,他难得的有了倾诉欲。
“我前天去了趟浙江,下午要飞上海,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后天中午回来。”
不过,他的倾诉并不是为了宣泄内心的情绪,而是为了让她安心,以免担心自己突然消失是打算玩什么若即若离。
赵明月一边听着,一边努力嗦拉着鸡架骨头,这画面,让周应淮忍不住笑意。
秋天的太阳没有那么烈,但,照在身上,一样很温暖。
“就找我吃个饭,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然,你期待什么?”
“好歹有点爆炸性的消息吧,也太没趣了。”
周应淮想了想,送上了一个惊天大八卦,“我听说陈易安追到了那位法官了。”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赵明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些事,足够她研究两天了,刚好坚持到他回来。周应淮轻笑了一下,开车离开了。不久以后,原本开出去的车,又兜了回来。
他捡起落在草坪上的手机,透过窗户,刚好看见赵明月正认真工作。
见时间还早,周应淮站了一会儿,见她偶尔催一下李雯婷、偶尔怼一下沈岐,工作了半晌以后喝了大半杯奶茶,摸了摸鼓起的肚子又赶紧起身蹦跶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