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养生。
她迟疑着,抬头问:“林嘉远,你不会……真的六十岁了吧?”
对于她的调侃,林嘉远只是轻笑,“也许呢?”
“……”
“江同学不是说,就算我六十岁了也不会嫌我老吗?”
她这不着边际的玩笑话,怎么他也还记得。
“当然不会。”她捧着手里他买的奶茶,热的温度贴着掌心,忽然温吞地叫他名字,“林嘉远,你元旦节……真的不能出来吗?”
看着她的表情,林嘉远思考了一秒钟,反问道:“元旦节,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迟疑着,她觉得说不出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就像考试前那一次,她在林嘉远的座位上等他,因为生许嫣然的气而要走,林嘉远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别扭着说不出口。
这个时间正是用餐高峰期,店里热闹,在冬日里热气上涨,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的邻桌都已经坐满了,嬉笑着在聊天。
而他们这里,空气好像有几分凝固。
她低头喝着奶茶,几分紧张地想着要不还是不要说了,如果他还是没办法出来,会不会让他觉得过意不去。
好一会儿后,她再次听到林嘉远的声音。
“哪一天?”
布满热闹的店里,他的声音在热气氤氲中显得有几分不真切。
她怔怔看向他,他很耐心地微笑着再次问她:“假期有三天,你想要哪一天?”
“第二天。”她脱口而出,而后小声问道:“第二天可以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店里的热气沸腾在这几秒钟里显得更漫长了。
饶是她神经粗线条,也感觉到了他的为难,恐怕那天真的不太好出来。
她连忙道:“没关系,不行的话就下次吧,反正你欠我一顿饭,总要请的。”
“我会尽量。”他的神情没有变轻松,并没有用敷衍她的态度,雾气将他的面容也蒙上了一层模糊,他像困在水底,水面只有他窒息到缺氧的泡沫。
“如果那天可以出来的话,我给你发信息吧。”他微笑了一下,让神情柔和许多。
她不想让他太为难,舍不得他这样,有那么一刻想要说算了。
可是,那一次她还是没有捱过自己的心,开始提前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笑意漫上眼角,很开心地说:“那我等你。”
那天他们吃完了饭就回了学校,自从初中毕业以后,再也没有和他一起坐过公交车,那时候正好是返校的高峰期,车上拥挤,都是学生。
他们上车的车站本来就在最繁华的商业区,上车的人很多,自然而然没有空的座位,连站脚的空隙都艰难。
林嘉远站在她的身前,她在他的面前比他矮上许多,他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后面拥挤的人群,将她困在了座位和他的身体之间。
她在这样拥挤的空间里不得不很近地贴着他,呼吸里久违的都是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一抬头,他的喉结、下颌、眼睫,全都像在梦里那样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抱住他,他不会消失,不会离开,不会再找不到他。
感觉到她的视线,林嘉远低睫看下来,正好对上她在静静望着他的眼睛。
她的双眸清澈,像湖水倒映着天空、阳光、飞鸟,一切与自由与快乐有关的东西,鸟群从湖面掠过,泛起的波光粼粼里每一寸都翻滚着金色的阳光,晃得人心弦颤动,难以忘记。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任由里面都是他的倒影。
这一次可以这样近地看清,她的眼里盛满了他的倒影。
冬天的天色黑得很早,沿途已经亮满灯光,车上也拥挤吵闹,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城市,玻璃上印下了他们的影子。
这一幕明明在之前的那三年里日复一日,他们每天都这样往返,可是好像已经久到是前半生。
那几年只有他一个人萌动成长的时刻,似乎终于可以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回应。
可是现在,她想伸手,他却不能再握住,也不能再让她知道。
他忽然想到初中第一天开学那天,她在公交车上意外看到了他,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很惊喜地问着他怎么在这里上车。
好像见到他是什么很高兴的事。
可是她笑起来,他才是觉得天空好像会在一瞬间变晴。
那天的窗外是和她的眼睛一样灿烂的阳光,她摇摇晃晃的马尾,正在人生最无忧无虑和最迟钝的时刻,她沉浸在以后能和他一起回家的快乐里,叽叽喳喳讲不完的话,她意识到一直都是她在说,才迟疑地问他会不会嫌她吵。
人生的苦难,她仿佛永远不会懂。
所以,也不想让她看懂。会失望吧,其实她眼里会发光的人,剥开这层苦苦维持的皎洁,里面都是溃烂的丑陋。
“江同学。”他忽然开口,低头静静看着近到几乎要靠进他怀里的她,“你觉得开心吗?”
她眨了下眼睛,没有多想就回答:“当然开心。”
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城市,路灯支撑着降落的夜幕,这一路繁华璀璨,都不如她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