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挣扎了几秒钟,最终闷着声从车门坐了进去。
她没有往里面挪过去,没有把座位让开,显然并不想跟他坐同一排。他看透她的这点心思,绕到另一边车门上了车,车门关上,他转头朝她看过来,她果然沉闷地低头不想看他。
他给司机报了地点,再次看向她,把最开始没说完的话问完:“今天温度这么低,怎么穿这么少。”
她低着头只固执地问:“只吃个饭吗?”
几分凝固后,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吃完饭你想去哪。”
她不想说,并不想跟他过多交流。
“那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她果然急了,猝然抬起头,整张脸都是焦急,“沈既白,你讲不讲理。”
他不想再看到她的这种神情,会让他心软的神情。
他转开了头看着窗外,“不讲又能怎么样。”
车里再次静了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在冬日的上午沉沉的碾压过马路,每一声都像碾压在他的心脏上。
明明以往他才是那个习惯安静的人,她捱不住寂寞总要叽叽喳喳,此时却颠倒过来,车里的每一分死寂沉默都让他觉得不安。
最终是他捱不过这漫长的死寂,从车窗外缓缓转回头,看向后视镜,而后又看向了她的这一边。
她紧紧贴着车门,把和他之间的距离避让到最大,她扭头看着窗外,连一丝余光都不留给他,完全杜绝跟他任何交流的可能。
她原本没打算跟他出来,只是想下楼跟他说清楚就回去,不然怕他执拗一直在这里等,惹得小区里的人都说闲话,他的车太显眼。所以她什么都没有带,只拿了一个手机,没有背着她那个大狗狗翘着尾巴的书包。
可她双手抱在腿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在心理学看过,这是一个人处于缺乏安全感、自我保护的状态,这一幕忽然在眼前闪过几帧从前,像她小时候许多次跟他吵完架也这样抱着自己坐着,谁也不理,脸上都是眼泪。
“江弥。”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得有几分僵硬。
理所当然的,她不会理他。
即使过了很多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什么都没耐心的年龄,对她的眼泪,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样把她弄哭了。
她的脑袋抵在玻璃窗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完全没法从她的背影判断她的情绪。
他维持着这个看她的动作很久了,她那边的车窗外风景在不断倒带,时间明明还在流动,却让人感觉到像窒息一样的停滞了。
很久后,他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才碰到她就被她避开了,她更紧地抱紧自己,把自己更深一步缩得离他更远。
他感到一阵无措,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样的凝固一直持续到了下车,他始终维持着那个在看她的动作,到了地方,他下来后绕到她的那边要给她开门,她自己推开门走了下来。
但是这地方她没来过,下车后也只能站在那里,不知道往哪走。他就借着这个时候站在她的面前,弯腰去看她的脸,但她转开了,拒绝跟他有面对面的交流。
他顿了一下,装作没察觉地问她:“是不是没吃早饭。”
她还是不想理人,他叹了口气,伸手捏她的下巴,“江弥,你别不说话。”
她摇头把他的手晃下来,同时后退一步,然后抬头瞪着他,她不说一个字,但把对他的抗拒写满了全身。
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耐心告罄,见她眼睛没有哭,伸手直接去拽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小路里面走,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她一路上都在想办法挣脱他的手,他却在某一刻忽然停下,而后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跟前。
他身上的淡香忽然间侵略呼吸,像他此时猝然拉近的胸膛。
他紧攥着她在挣扎的手腕,却没说她一直在挣扎的事,只漫不经心点了点脚下,“这地路滑,你等会儿再折腾,先上去。”
她这才看了一眼四周,从进来起压根就没心思注意里面的样子,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脚下是石板路,沿途中满绿竹梅树,风里淡淡清冽的香,像个世外桃源。沿途的服务员看到他都停下弯腰,礼仪十足,沿路清静。
他直接带着她走上了二楼,靠窗的檐廊下挂着一只店主养的鸟,在清早里正精神,见到人来了还会扑棱翅膀,这位置风景好,一眼望去是辽阔的天,风都沁着香。如果在平常,她一定会很开心。
沈既白格外耐心地给她介绍着这家的糕点,从工艺到外形,白芸豆和莲子磨成的粉,混着茶香和茉莉花,说她一定会喜欢。按理说,她的确会喜欢,就连听这段新鲜的介绍都会觉得喜欢。
此时她却没有什么心思在听,偶尔看一下手机屏幕。
还没有收到林嘉远的信息。
沈既白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像是在等信息,低头给她倒茶时问道:“林嘉远跟你约的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