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爸才升职的这一年,家境阔绰了不少,她妈妈在牌桌上都扬眉吐气许多,不经意地显露着优越,每家见了都说羡慕,现在听说工作保不住,都免不了看笑话。
现在瞧见了转机,他们又迫不及待地向大家要回面子。
这样的寒暄终于结束,她才沉默着跟着沈既白的司机出了小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抬头跟对方说话。
只是那些成风的嘴还是逃不过吹进耳朵,才走出了小区门口就听到两个出门买菜的阿姨在门口碰见了,正在闲聊着她的名字。
她脚步停住,没敢走到她们的面前。
司机也跟着尴尬站住了。
然后就那么静静听着。
“你是没瞧见,老江平日里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今儿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给闺女买衣服买裙子,打扮得跟要卖女儿似的。”
另一个吃吃笑着,“可不是卖女儿?说是小孩子之间一块儿玩玩,人家那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了,现在的年轻人有什么不懂啊?这年龄多得是搞大了肚子辍学的,还真以为这年龄还是单纯的小孩子一块儿玩玩呢?那夫妻俩打的什么算盘谁不知道啊。”
“孩子也是可怜,男人一个月没几天着家,当妈的一天到晚栽在牌桌上,女娃娃一个,从小就自己上学放学没人管,没被人贩子拐了去都是命大。听说现在学习成绩还好着呢,孩子没学坏还懂事,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可不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拿棒子打都学不进去。”
“依我看啊,老江这三天两头的不着家,八成是在外面有小。”
“这话可别被江家那婆娘听着,彪悍得很,昨晚打孩子那架势你是没瞧见,也不怕把人给打死了,今儿一大早还打扮好送出去,真是造孽。”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生活的世界,好像笼罩在一个玻璃里的水晶球,留给外面璀璨晶莹的一面,而玻璃里面万年不化,即使烂到发臭,也只会看到璀璨美丽的落雪。
直到玻璃球被打碎的那一天,粘稠的、腐烂的液体争先恐后的从碎片里涌出来,这个美丽的容器碎成无数片,才会闻到其实早就已经溃烂。
她们聊够了才散了,闲言碎语飘进风里也跟着散了。
司机在旁边已经面露尴尬,饶是见多了人情世故,这会儿也尴尬着,只干巴巴替沈既白说了句话,“我们少爷不会像她们说的那样。”
她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她们平时说话就这样,你不用放在心上。走吧。”
这是她的溃烂里唯一的善意,她遇见的人里,并不全都是坏人。
车还是停在她生日那天威胁她上车的地方,树桠已经发绿,在高温里蔫得像是快要枯萎。
司机给她拉开车门,等她进了车,才去前面的驾驶位。
沈既白是坐在副驾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后座坐在她的身边,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坐他的车回家的那天,她在下车前变了个小魔术祝他生日快乐,但是如今的境遇已经截然不同,对他的讨好已经成为了必须的任务。
他看着她身上的长袖和外面的高温,眉头微皱,“今天这么热,怎么不穿短袖。”
她记着爸妈的叮嘱,眼皮不眨说了出来,“防晒衣。”
他视线不变,侧头静静看着她,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但是要骗过他几乎没什么可能性,所以她连骗人的表情都懒得演。
片刻后,他转回了头,没再说什么。
她在后座只能看着他的轮廓,无法从他的沉默中分辨出他在想什么。
车这样一路平稳地往前开,路段越来越熟悉,才发现他开往的方向是他住的别墅。
她爸妈给她制定了许多游玩的计划,但是上车后发现他好像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一时没说话,但没想到他是回家。
进了前院的大门,司机在这里停了车,她下车才发现他的院子跟去年冬天来的时候不同,沿路种了许多高大的树,枝桠半遮掩了下来,但她没见过这种树。
沈既白回头看到她正仰头看着这些树,说道:“蓝花楹。”
听到他的声音,她低回了头。
他正站在别墅的门前,身侧就是几枝树桠,夏日的烈阳从缝隙中稀碎落下,灿烂的浮光碎屑,但都不及他的眉眼灼烈。
而他抬起了头,轻轻看了一眼那满树灿烂,向她进一步说道:“现在花期已经过了,早两个月能看见。”
他说完就低回了头,往别墅里面走。
她在身后跟上,问道:“我去年好像没有见过……你今年种的吗?”
“嗯。”
“我还以为你今年没怎么在南江。”
“我是不怎么在,但有人打理。”
“哦……”
进来后,空调的冷气也一下子降了下来,高温的头晕脑胀也终于得到了拯救,长袖下的伤口在高温下已经发痒,疼痛难捱,现在也终于好多了。
但是进来后,沈既白没有带她上去,而是在门旁边调整着什么,叫她过来,“右手,大拇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