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着没再说下去。
但她即使没有说下去,沈既白也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截了当就回答:“我能。”
炽白的灯光在她的眼睛里闪烁着。
她静静望着他, 但仍然不知所措地挣扎着。
沈既白替她做了抉择,说道:“先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你慢慢想, 想好了我带你见他,不想见就送你回去。”
犹豫着,她点了下头。
夏夜的高温里是不断的蝉鸣, 头顶炽白的灯光像一场暴晒。
在走下台阶时,她握着自己掌心粘腻的汗水,说道:“我想好了, 我——”
“那也要先吃饭。”
沈既白没有同意,停下来看着她闪烁的双眸。
她抿着唇,仍在徘徊不定的边缘。
她攥着书包的背带, 眼眸里那点尚且在挣扎的不安还在触动,所以也没有很坚持,他一句话就让她安静下来。
不像以前每次说起跟林嘉远有关的事,都会很坚定地跟他死犟到底。
“走吧。”沈既白开口。
她的脚步往前挪着, 还是跟上了他。
走下了台阶,她转头望了望医院的大楼, 浓重的夜色里,一扇扇亮着灯光的窗在黑幕里如鬼火,无数人的命运在上空游荡,没有定数。
她不安地收回了视线,但随着沈既白的话而紧绷的心情,一刻也没放下来过。
所以在沈既白拉开车门让她上去时,她的脚步停在车门前。
转头看他的这一眼,沈既白看透了她的犹疑似的,问道:“见到他了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做。”停顿一秒后,她语气更坚定了一些,这回是真的做好了决定,说道:“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夏夜的风是轻的,温度却是滚烫的。
她低着头,其实仍在不安着,她总觉得,那是林嘉远不愿意告诉她的事,总有一天会听他慢慢说,所以她什么都不多问,她要听话,不要让他难过,她不应该这样做。
可他好像又受伤了,他在医院,为什么总是伤得很严重。
她低着头的这几分钟,沈既白也沉默着,然后拿出手机发着消息。
外面的高温很热,蚊子也缭绕不停,他就这么陪着她在外面站着,她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聊天说什么。
高温快要把脑袋都热晕过去的时候,沈既白才收起手机,对她说道:“他妈妈刚做完检查,这会儿刚回病房,可以上去。但是不能打扰到任何人,也不要有人知道你去过那层楼,只能待一会儿就下来。”
她连连用力点头,什么都答应。
最后一个条件,是他自己的要求,“十分钟,出来去吃饭。”
她还是什么都答应地点头,“好。”
他关掉了车门,转身回医院的方向,没走住院大楼的正门,她看了一眼大楼的方向,没犹豫就小步跟上。
但他走路脚步不快,回头看了一眼她跟了上来,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进了住院楼,他摁了电梯。
这部电梯没有其他人用,很快就降了下来。
他直接按了病房所在的楼层,视线的余光看着她仍然背着那个大狗狗嬉皮笑脸的书包,但早已经没有了刚见她时那副快乐的劲头,不安地握着手机。
她本就比他矮许多,低垂着头,只能看到她细瘦的肩膀和脖颈,头发已经热得出了汗,凌乱地贴着白嫩的皮肤,慌乱又可怜。
他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每次一见到她就让她看起来这么可怜的样子。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护士台的人看到他,连忙朝里面指了方向说了房号,但这些他俨然都已经知道,所以这些话是说给她听。
她很听话地点头。
值班护士仍然不太放心,虽然不知道他们跟病人的关系是什么,上面只交代了放他们进去,但病人闹起来还是她们辛苦,所以欲言又止地对她再次嘱咐着,“里面那位病人情况比较特殊,这会儿刚做完检查,状态更是不稳定,所以你们千万别从那间病房出来,别让病人和病人家属看见。”
她不会惹麻烦,每句话都很认真地点头。
只是,还不明白里面那位病人的情况是什么特殊,值班护士的话音落下,走廊深处猛然传来东西砸下来的破碎声,在冷清的楼层里让人心惊肉跳。
随之而来还有女人歇斯底里地吼叫,即使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从那深处传来仍然撕心裂肺,尖锐犀利,“林嘉远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伴随着破裂的碎片声,犹如深渊厉鬼,地狱哭嚎。
两个值班护士对视一眼,连忙开始拨打座机叫人,另一个人对着他们说道:“你们要不要等会儿再去,这会儿病人刚做完检查,情绪比较激动。”
沈既白下意识去抓她的胳膊,握得很用力,生怕抓不住她。同时跟值班护士说道:“没关系,我们不进去,不用管我们。”
值班护士倒也没再管他们,因为上面都交代好了,现在也有得忙了,所以劝阻过后就不再管他们。
但在走开之前,还是提醒了一句,“等会儿你们千万别出来,病人如果看到有陌生人在,恐怕更难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