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由于他现在封闭又内敛,不像从前那样游刃有余应对外面的世界,他看起来格外容易得手,仿佛一双名牌球鞋、几个游戏皮肤就可以包下他几年青春。
她们的追求早已不是年轻时多看一眼喜欢的人都会脸红的青涩。
直白、花样多、挥金如土。
像明晃晃的勾引,也像明码标价的售卖。
他像橱窗里被标上价码的珠宝,只要付出价值就可以随手拿到,戴一次就丢掉也好,放在柜子里不见天日也好,只要看上就要得到。
有人追得轰轰烈烈,他在有一段时间里因此在学校告白墙里很火,许多人都因此知道他的名字,有个很漂亮的白富美在追他。
提到林嘉远这个名字,不再与优秀、成绩好这样的标签挂钩,而是因为令人艳羡的桃色传闻。
那些跟他相处不算融洽的同学也是因此才跟他搭几句话,向他打探那些球鞋的价格,语气无一不艳羡,羡慕他命好,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激动得一声比一声高,像是恨不得那张脸可以长在自己身上,都不用大小姐费心去追,自己就贴着脸上去。
他们那样说甚至不是因为冷嘲热讽,而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如果是嘲讽,或许他还不会在意,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冷嘲热讽。
偏偏他们是真心的,发自内心的羡慕他可以用一张脸就改变命运,但这正是他最刺痛的地方。
“我也想少奋斗二十年,怎么没个大小姐看上我呢。”
他们围在他的旁边羡慕个不停。
别的男生起哄着嚷道:“得了吧,你也不看看你长的是什么样子,但凡有林嘉远那张脸,别说少奋斗二十年了,这辈子不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问他收没收那些球鞋,答没答应。
不等他回答。
那群男生已经一副了然的语气起哄道:“你是不是傻,这还不明白,当然是先吊着啊,不然像你那样自己就贴着脸上去,人家大小姐还以为几双鞋就能把你打发了。”
这么说着,几个男生还帮他出谋划策,让他先怎么怎么吊胃口,怎么怎么若即若离,把大小姐的心抓得牢牢的,到时候肯定大赚一笔。
终于有人想起来了他好像有女朋友,提了一句。
那群男生只沉寂了几秒,便嗐了一声,“女朋友算什么啊,分了呗,人家那可是上锦集团的千金,而且人家还那么漂亮,还能亏了不成。”
他那日渐积累的焦躁,终于在这样一句又一句的起哄声中,崩断了最后一根弦。
人格、尊严与爱。
这一切他苦苦维持才能拥有的东西,咽下多少日夜也要捡起拼好的东西。
轻贱到可以拿去交换。
他复发的耳鸣,还有僵硬紧绷的身体、心悸、颤抖,慢慢掌控了他的身体。
嗡嗡嘈杂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却是嗤笑不断地重复着高中开学前的那个夏天。
余馨瑶每天让他跟在身边,她和她的朋友们在灯红酒绿里玩乐肆意,把他带在身边当做取乐的玩意儿之一。
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贬低他,看他崩溃的自尊。
“长得倒是好看,有几分你妈那勾人的姿色,有时候还挺理解我爸的,这么一张脸要是对我掉几滴眼泪,我也心软。要不这样,哄几个姐姐们开心了,姐姐们不会亏待你。”
这话一说,在场几个女性都起哄着朝他招手。
一半是讨余馨瑶开心,另一半则是真的看上他的脸。
见他不为所动,余馨瑶嗤笑道:“装什么清高,你那婊.子妈不是挺会的吗,你迟早也跟你妈一样。”
那时候无论他们怎么取笑讽刺,都无法让他露出一丁点被激怒后的发狂,那是他拼命也要保护着的自尊。
他听着他们的笑,神绪却飘得很远,在想另一张见到他时就会笑起来的脸,靠着那张笑脸度过那些刺痛的日夜。
他也因此一度不敢再去抓住她,害怕她喜欢上的也不过是他苦苦支撑的那层表面,会在看到他的不堪后落荒而逃。
很多次都自卑到不知道该不该去抓住她。
所以,人格,尊严与爱,都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哪怕坠落深渊也不肯放弃的东西,那是他几度向命运抗争才终于可以拥有的东西。
他们见他不为所动,还以为他是受良心谴责,帮他做思想工作。
劝说他先跟女朋友分手,如果大小姐腻了分手,再回来找女朋友,如果能跟大小姐结婚,那可是阶级跨越,以后漂亮女人多得是。
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了。
“够了。”他焦躁着打断了他们的嘈杂。
忽然间,鸦雀无声。
以前被认为是脾气好到连拒绝都不会的人,暴躁的瞳孔、狠戾的脸,连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暴走的困兽,下一秒就会咬断所有人的脖子。
几个男生都被吓到,一时间大气不敢出。
然后互相拍着小声走了。
出了教室,远远还能听见有人嗤笑道:“清高什么啊,我看他就是还没经历过毒打,以为尊严能当饭吃,那可是上锦集团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