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时候,这些话也能够说给他听,是不是就可以早早留下他日复一日破碎的灵魂。
“所以我不会讨厌你,你也不要因此自卑,不要在意别人说的话,你要好好长大,好好做自己。”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等我一下。”
然后上楼去找纸笔,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折好,放到他的衣服口袋里,“这是我的电话,如果遇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可以来找我。”
身后又吵了起来,双方为了钱都不肯退让。
他的妈妈装起哭哭啼啼喊着委屈,每个字都提到他,哭着自己孤儿寡母多么艰难,孩子以后还要上学,每个字都没放过他,用他博取着同情心。
但同时,是把放在火堆上。
他才闪烁起来的那点微光又暗下去了,他低着头,一时没有应她的话。只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只是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他低着头很久。
额头间是树桠落下的细碎微光。
她问,“你现在是在读小学吗?”
“嗯。”
“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钱上学,姐姐会给你,你安心读书。”见他还是低着头,低垂的脸孔是无措,她继续柔声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考好一点,考个很好的学校,将来能挣钱了再还给姐姐。”
他的眼睫颤了一下,细碎的光落在他稚嫩的脸上,照亮了一点微光。
他像是和她约定好了一样,说道:“我不会告诉妈妈。”
她笑着,“好啊。”
她伸出尾指,“拉钩。”
民警调解后,这场闹剧才总算结束。
爸爸在外的这个情人泼辣难缠,最后还是给她一笔钱才罢休,但好在调解后双方退让,只给她一万块就罢休了。
她没转钱,而是取了现金。
另外取了一千块,偷偷塞到江渡的衣服里。
他浑身上下都是诧异和自卑,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当着妈妈的面拿出来还给她,她偷偷向他晃了晃尾指,是他们的约定。
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处理这些事了,更没精力听妈妈后续无边无际的哭闹和负面情绪。
但是难得见到她,妈妈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骂着她白眼狼,有钱给外面的女人也不肯把这一万给她。
这无休止的纠缠已经磨完了她全部的耐心,她打断道:“要回来也行,反正是你自己住在南江,以后她天天来家门口闹,天天这样跟你闹,烦得也不是我。”
妈妈没有在小三那里撒尽的气,彻底发泄在她身上,伸手就要打她。
沈既白握住她的手,他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
妈妈气急败坏骂道:“好啊,翅膀硬了,还带着野男人回来欺负我!”
难听的话试图一次一次打压她,碾碎她的自尊心向她求饶,这样她就又可以做控制她的家长。
她平静说道:“妈,他就是你心心念念让我巴结的高中同学。”
妈妈的脸色顿时僵在那里,下意识想赔不是,但是刚才的脸色又实在难看,一时僵硬地定在那里,倒是因此彻底消停了下来,还起身去给沈既白倒了杯水。
但是沈既白显然不是很想搭理她,这样低劣的讨好奉承,在他的阶层里,连递到他眼前都没机会,她妈妈对她的态度也显然让他没有礼待的想法。
沈既白只是陪着她收拾着东西,把她的东西全都已经打包好了。
其实她在这个家的东西不多,哪怕这是她从小到大长大的家,但是属于她的东西少得可怜。
她的衣服少得可怜,地摊上劣质几件买回来也基本上穿不上。
只有一些学习用品和买的小玩意儿能够带上。
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妈妈这时候彻底慌了,拉着她哀戚道:“弥弥,你不会真不管妈妈了吧,你爸爸现在进去了,妈妈要是再没有了你,以后怎么过啊。”
她早就已经不奢望还能得到父母的爱,所以这样的哀求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尤其是妈妈知道他是沈既白后,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她只是很累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不会不管你,每个月都会给你打钱,你只要正常过日子,那些钱足够你安稳生活了。你没有给过我多少爱,也没有尽过多少父母的责任,当然也不该指望我能给你多少爱,尽到赡养的责任就是我能给你的全部了。”
她拿下了妈妈的手,说道:“以后你自己一个人生活,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只养出来个白眼狼,也指望不上什么。”
她抱着收拾好的东西,终于走出了这个狭窄的楼道,和她二十多年对家的渴望。
沈既白把她的东西全都放到后备箱,上了车,问她:“想去哪儿?”
他说,“你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放到我家,我虽然现在不怎么回南江,但是那里一直都有人打理,随时都能回去住。”
她一时没反对,只是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现在自己是真的无家可归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