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低着头没再听到他的声音，她不知道林嘉远的反应，只感觉到面前的影子暗了下来，但很久后都还是这样安静。
林嘉远站在她面前弯着腰，他伸出的手很轻地想碰她，想把她的脸抬起来，但在碰到她脸的时候又迟疑停下。
他的手指就这样堪堪停在她的脸上，触感很轻，他连触碰都不敢有过于亲近的距离。
“对不起，我说话让你不舒服了。”林嘉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喉咙却因为无措而僵硬，“我不是凶你。”
“江同学。”
“江弥。”
他的话得不到回应，整个人更僵硬起来。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爱哭爱发脾气，其实哄她并不是一件很陌生的事，这样的事他做过了无数遍，她眼睛一动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她情绪来去很快，像哄小孩一样简单，所以总是很多游刃有余的办法。
而现在，他很清楚知道她难过的原因，但是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结果让她满意。
他也不敢去看她脸上是不是有眼泪，因为只是连听到她声音的难过都在心颤了。
他的手就这样僵硬地停在她的侧脸上，舍不得放下，但也连触碰都轻得不敢更近一步，就像他现在的处境。
他忽然想到刚回学校那段时间和她说过的话。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的话。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那一定是捧起她的脸，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弥弥，你用心一点好不好，我很害怕失去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她说的每句话，都要用那副温和却有距离的语气，像这数年来陪在她身边的每一次，“我以后不说这么重的话了，好不好？别生气了，我相信江同学，因为江同学不是说过想一直和我一起上学吗？江同学初中已经做到了，现在当然也会说话算话，对不对？”
他用很轻的声音维持着自己的温柔和平静，还有在她面前却不能再近一步的距离。
而真实的声音，还不可以说给她听。
你要说话算话啊弥弥，不然该怎么才能留住你。
第35章
她很努力地把自己的情绪压抑下去, 好一会儿后，抬起头像以往每一次被哄好了那般，“你以后不能再说我。”
林嘉远也微笑着, 对话就像复刻他们以往的相处模式那样进行下去，“好, 以后不说你了。”
她继续说道：“你放心，成绩出来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这段时间真的很努力。”
“我相信江同学。”
“这次考好有没有奖励？”
“江同学想要什么？”
“之前初中的时候，我每次考到你定的目标后, 你给我买的那个糖。”
“糖就够了吗？”
她的心颤了一下，试探地看向林嘉远, “还可以要别的吗？”
林嘉远微笑着, 还是那副温和的面孔，让她没法看透他真正的心，他只能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声音却不由自主很轻：“也许呢？”
她装作苦思冥想，然后说道：“那我要两盒糖。”
她嘻嘻笑着，装作无赖, 仍然没有对他提出过多逾越的要求。怕被拒绝，怕太贪心会暴露自己。
可是林嘉远把她的这些心思全都看在眼里，低下眼睫无声地笑了一下, 心底的苦涩却无穷无尽。
尽管随着她慢慢长大，一点一点比以前心思成熟细腻，但是要骗过她，总是很简单。他表露出来的带有距离感的亲近, 让她没法真正看到他的心，她不想冒犯他惹他不高兴, 所以会永远止步在这个距离。
这就是目前能离他最近的距离，只有她能够接近到的距离，但是也不可以再近一步的距离。
“如果有时间的话，再请江同学吃个饭吧。”他用平常那般温和冷静的语气，掩盖自己的贪心，“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她眨了两下眼睛，很明显地能够看到她不可置信的开心。
但只开心了几秒钟，她会替他担心，“你家里人会让你出来吗？”
他笑着说得云淡风轻，“所以，要找到合适的时间，偷偷的。”
“你今晚也是偷偷的吗？”
“嗯，今晚不上晚自习，但我说我还要在教室里学习到晚自习时间结束才回家。所以等会儿从这里离开，我还要回学校去圆这个谎。”
她果然皱紧了整张脸，“这就是做好学生的代价吗，你爸妈对你真的很严格。”
他没反驳这句话的对错，只是说道：“江同学替我保密好吗，不要告诉任何人。”
“当然！”
“那，考完试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放心，我考试哪次让你失望过。”
她笑起来眼睛一弯，像甜橙味的月牙，嘴角眼尾都笑得弯弯的，露出牙齿也细白整齐，带着几分稚气的不知天高地厚，一笑起来连星星都会为她掉落。
世界会变亮，迷雾会驱散，苦痛会消弭，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人间一切的晦暗。
让人想要住进这样一双眼睛。
林嘉远微笑看着她，暗自记住这样笑的一双眼睛，他曾这样度过无数个压抑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