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句话,那娘子不知为何又高兴起来。唤女婢道:“金蟾去问问铺主小娘子还有没有售?”
江满梨早听见了,装傻充楞地不敢抬头。心里把上元那日来买过炸汤圆的人想了个遍,却是没想出哪位可能是宫人或内侍的。
见那女婢过来问了,只好笑着装作惊讶的样子道:“小铺的炸汤圆只在上元那日售过,今日未曾准备呢。”
-江米粉铺子里一向是备着的,黑白芝麻和花生却不足够作馅料。
“不若我去买些?”阿霍看江满梨发愁,主动道,“我跑得快,两刻钟定能买回来。”
“两刻钟来回,再现炒现磨,待到汤圆炸熟了,那郎君也等急了。”怕吓着两个小的,江满梨没说出对那郎君身份的猜测。
非要吃些个江米甜食的,说是今日没有汤圆也不饶,红糖糍粑又不要。江满梨围着灶台转三圈,最终翻出来一小包现成的玉米淀粉。是年节后从郭东楼带来的。
打开闻了闻,尚好着,目光再转一圈,落在厨房角落几大坛子甜米酿上。
“桂花米酿鲜乳麻糍?”
阿霍已经噔噔跑出铺,去小市最靠里那家肉行打牛乳。那肉行售牛肉,每日早晨亦有鲜乳卖,只不过量不多,售空就算。今日运气不错,不过片刻,把最后一点包圆了,打回来略浅的一铫子。
那娘子有些拿不定主意,细问道:“什么样式?是江米做的?甜不甜?可有馅儿芯?”
江满梨便耐心给她解释:“像个拳头大的汤圆,却不是油炸汤煮,冷着吃来,入口凉丝丝,恰好配这涮锅子。娘子若爱甜,我便做得甜些。馅芯是米香配桂花,最合适不过。”
小铺不当售酒,江满梨不敢多提个酒字,一律只称米。非要说,便是发酵的江米,有些酒气无可厚非。
那娘子仍是踌躇,却听得她阿郎浑声道:“那就劳小娘子做来罢。”
“好嘞,客人稍等!”
江米粉掺些玉米淀粉,加糖、豆油,不用水,只用牛乳拌匀成浆状,拿细纱帕包在碗口上筛过,便是黏乳浆一样稠滑。
不用煮,也不必蒸,锅底刷些油,撒一把去岁存下的干桂花上去,直接以小火慢搅,翻炒成面团一样的软糯暄胖,净了手、抹了油,来回拉扯,扯到那江米鲜乳团子软糯光滑,上了劲,桂花的香气也徐徐散出来了,揪成小剂子,便可以像包汤圆一般包来。
馅儿芯是以干桂调蜜、糖,加甜米酿小火炒成。酒香四溢,微微粘稠,光拿手指沾一丁点放进口中都甜得几乎让人蹦起来。
馅儿软,故而包进麻糍皮儿里去了,也是软塌塌的一个。拿手指轻轻从正中戳下去,让中间的米皮正反相粘住,馅料就从中央往四周去,鼓起来,反而更饱满好看。
最后头上撒薄薄一层桂花糖粉,便端上去。
皮儿糯馅儿软会流心,米酒伴着桂花,把方才吃下的火锅咸辣一并扫除,唇齿只余芳香。那郎君很是满意,一口咬去半个,大称“好吃妙极”。
娘子好甜,吃得斯文,但看得出是当真喜爱了,星目弯弯眯起来。连吃两个,还有些微醺,与那郎君撒娇起来。
至酉时差一刻,二人饭饱起身,江满梨恭敬送出去。折返回来,见那女婢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了,递过两个金锭子。
道:“我家娘子阿郎很是喜爱小娘子做的鲜乳麻糍。娘子让我转告小娘子,先前听闻江记除夕夜遭歹人偷袭,很是担忧。好在现下京城大案告破,歹人尽数扫除,小娘子也可以忘却旧事,安心做生意了。”
鲜乳还剩一半,炒好的馅儿芯也余一整碗。江满梨干脆又和些江米面,多做出好几个桂花酒酿鲜乳麻糍来。
自个吃了一枚,藤丫阿霍各一枚,又给酉时来开档口的几家人都分着尝了些。最后剩下三个,带回平成侯府给林柳。
-没有余昊苍的威胁,江满梨已不必再借住平成侯府。今日是与林柳说好搬家的日子,只不过林柳因公离京,夜里才能回来。
麻糍放到一边,江满梨收拾行李欢快得不行。
林柳刚从京郊策马回来就见这一幕,站在清怡阁的小院儿门口看着,有些黯然神伤。
挑着众人都往院外送行李的时候,进屋从后面悄默声拢住她。下巴碰在她头顶上,马尾的发梢侧着垂下来,便从她脸颊扫过,落在她的肩窝里。
“不搬走不行么?”林柳声音沉沉。
两人有三四日未见了,林柳束在她腰间的小臂紧了紧,有些急迫。
“都收拾好了。”江满梨任他抱着,手里仍旧理着案桌上一沓纸张。是描摹下来的东南几州河道舆图。
林柳从她手上把那沓纸拿下扔回桌,又道:“那明早、明日午歇再走,好不好?”
江满梨笑起来,在他怀里转身,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看他,二人便四目相对。
江满梨每每见林柳着劲装,束马尾,就想到那日他在雨中的样子。又见他笑得不舍,不知怎地,一些前世便存在脑中的黄色废料跨过时空,逐渐清晰起来。
踮脚亲了他的嘴巴一口,笑着道:“多留一夜除了吃饭,也不能做别的。”说着迅速往里间投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