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渐渐飘起雪花，叶允姝停下，仰着头,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瞬间融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陈釉见状也学着她的模样仰头。
“陈釉, 你以后想做什么？”
叶允姝突然开口，这个问题砸的陈釉措手不及。可在此刻，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却突然迸发。他听见自己带着平静，有种终于说出来的释怀感：“当个医生吧。”
他说的随意，表现出来的远远没有内心万分之一的紧张。
叶允姝转头看了他好久，半晌才开口：“我相信你。”
“你呢？”陈釉松了口气，反问。
雪越下越大，叶允姝伸出手接不住一片雪，随后握住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向陈釉：“我想做个翻译。”
陈釉先是顿了下，几秒后忽然有种恍然的滋味。“你终于肯承认了。”
要说叶允姝想做翻译，没有人比陈釉更明白，更了解。
是她从几岁开始就读的书，是他在巷子里疯玩时，她在叶行章怀里写下的英文，是爷爷去世后，再也不肯读一本关于翻译的书。
哪怕叶允姝在过去十几年从来都没说过她的梦想，可家里人都知道。
她这么诚恳的承认也是在告诉陈釉，她释怀了。
新年第一天，叶允姝照理和奶奶一起去庙里祈福。这次上台阶时，她心不在焉，总是期待下一秒他身影在某处出现。
像去年在这里，一抬眸就能看到。
可她跪拜在佛龛前，都没有看到。
叶允姝摒除杂念，双手合十。
“——青灯古佛，请你一定要保佑这个少年此后无灾无难，功不唐捐。”
她不为自己，不为前途，只为他。
唐祎琛说‘愿望这东西要靠自己’，可她的愿望不行，她的只能说与神佛听。
旁边的神树上挂满了红色祈福牌，叶允姝被人群挤到了跟前，她本来没想写，但是听到旁边的人说：“风吹动一下，是不是算作一次保佑。”
听到这句话，叶允姝决心买了块祈福牌，站在一旁一笔一划写下‘唐祎琛’。
如果风吹动一次算作保佑的话，那她希望连风都眷顾他。
寺庙的百阶台阶见证了她的诚恳，神龛下的双手合十是她唯一所愿，连祈福牌都只是他的名字。
唐祎琛永远也不会知道。
因为暗恋，总是心甘情愿。
叶允姝正准备往上挂祈福牌，叶奶奶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笑着：“写的什么啊？”
她连忙捂上，做这些时被奶奶发现还有些羞赧，不过她没想瞒着：“一个人名。”
“噢。”奶奶的尾音拉的很长，明白了她的少女心思，转过身给她留有私人空间。
叶允姝挂上去后，心满意足。奶奶问：“那边是求学业的，你要不要去拜拜？”
她思绪一瞬，摇头：“不去了。”
唐祎琛的竞赛成绩会在这个月出来，他会被保送江州大学。不再回学校上课，往后半年她都不会再见到他。
而她，只有一次机会。
考入江州大学，为期四年的近距离，全凭她自己努力。
叶允姝知道，这种事情寄托神佛没有用，只能靠她自己。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冷风拍打门窗，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叶允姝裹着小毯子坐在离暖气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古诗词让奶奶随即提问。叶奶奶坐在她身边，戴着老花镜，说前一句让她背后一句。
这些叶允姝都背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提问起来很快速。这些天的晚上都是这样，她拿着课本让奶奶提问，有时候是生物，化学，有时候语文英语。
奶奶提问完没把书还给她，坐在一旁看了她一眼，问道：“跟奶奶讲讲那个人吧。”
叶允姝有些诧异，随后反应过来奶奶说的那个人是谁。她诧异奶奶居然这么直白的问她，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上初中时有人给她写得情书，奶奶逐字逐句的给她分析。
她猛地想起今天的地点是寺庙。
叶行章住院的时候，奶奶曾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夜。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奶奶那么无助，那个地方对她本来就不一样。
她也曾在佛前不为自己，只为爱人。
叶允姝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说出口。她把身上裹得小毯子盖在奶奶身上，脚放在前边的小凳子上。客厅的大灯没开，屋子里是暖黄色的，这一刻不像是在寒冷的冬天。
叶允姝唇角微微扬起，从眼角溢出的快乐。她没想到第一次将喜欢说出口，聆听者居然是奶奶。
叶奶奶没开口催促，等她自己组织好语言。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叶允姝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连她自己都震惊了。她原以为提起唐祎琛时会有华丽的词汇，高昂的赞意，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她只有这一句。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坐在阳光下，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本就该这么明亮。”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无论过去多久叶允姝都印象深刻。
光晕在他身后被无限拉长，他像是与光合为一体。
叶允姝只看了一眼，便蹉跎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