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专做会客之用,殷芜此时坐在软榻上, 衣着齐整,左手边脚踏上坐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少年手中拿着个手编小雀,正同殷芜讲解其中的小机关。
还有四五个少年围在边上,很是有一股众星捧月的意思。
而那个“月亮”则是笑吟吟地听着那少年讲解,不吝夸赞和笑容。
百里息进来得突然,那少年吓了一跳,手里的草编小雀都吓掉了,其他少年们也是一惊,慌忙跪地行礼,掉了小雀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从脚踏上下来跪拜。
“拜见大……大祭司。”
殷芜一天都在等百里息的到来,如今人真来了,心中却有些突突,只见他将药碗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眼睛也不看她,反而弯腰将那掉在地上的草编小雀捡了起来,拉了拉小雀身上的机关。
“咔咔。”机关发出极细微的声响,小雀的翅膀随即动了动,殿内落针可闻,百里息不咸不淡说了一声“不错”。
像是再说这个草编不错,又像是在同殷芜说的。
那几个少年只知道是来侍奉圣女的,没想到第一日竟就碰上了大祭司,个个噤若寒蝉,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便听大祭司语调慵懒散漫道:“手艺不错,镜明山祈福祭神正缺些供奉之物,鲸宁州神官有心,竟特意寻了你们送来。”
他们都是来侍奉圣女的,想着好生侍奉圣女,若得圣女垂青,接受了自己的枕席伺候,再能生个下任圣女出来,自己几世的荣华富贵就有了着落,可不是为了什么镜明山祈福来的。
可这光景谁敢说,谁敢说自己是来勾搭圣女的?不怕被大祭司扔进戒塔里守到死?
“镜明山祈福还有不到一月,仪典司会同你们说需要准备的东西。”
众少年只得应是,小心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二人,百里息居高临下看着她,他本芝兰玉树,生得宛若仙人,可仙人的眼神似乎不够慈祥。
“圣女倒是好兴致,才病愈,便能和人谈天说地这么长时间。”
殷芜有些心虚地扭头看向窗外,耳垂被支摘窗上映照进来的晚霞染红,她咳嗽了两声,小声道:“病没好呢……你一天都不理我。”
“一日不见,圣女便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我不是恶人,你才是坏人。”殷芜心实在虚,根本不敢看百里息,耳边却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她心若擂鼓,耳边已传来百里息懒散的声音。
“哦,原来是我让圣女在此会私会外男的。”
“这怎么算私会外男!”殷芜忍不住回头反驳,一转头却发现百里息的脸已近在眼前,自己险些撞到他的脸,“你说话……别……别这样难听。”
厉晴和江茗都在外面,她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呵。”他嗤笑一声。
“呵什么呵,哼!”殷芜把脸扭到一边,色厉内荏。
百里息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神仙玉骨,眸清似水,薄唇轻轻碰了碰殷芜的眼皮,轻唤了一声“阿蝉”。
分明只是宛若叹息的一声,殷芜却觉得心跳似乎都停了下来,但理智很快回笼,她今日收下这些少年,想要的不过是趁热打铁,趁着百里息终于接纳她的时机,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离他的心再近一些。
少女抬头看向他,双臂忽然缠上他的颈,纤细的下巴贴在他的颈边,“大祭司,你一天都没见蝉蝉,蝉蝉害怕。”
百里息没料到她会忽然拥抱自己,一时间有些怔忪,下意识问:“怕什么?”
殷芜并未抬头,双臂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想开口却又顿住,默了片刻,才小声道:“你……我怕你过了一日就又要送蝉蝉走。”
怀中的身体温软无比,却比之前清减了许多,想来和这些日子的忧思有关。
他轻轻摸了摸殷芜的头,心中又仔仔细细思忖了一番,才开口,“蝉蝉以后不必再担心了,若不是你自己想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再送你走。”
他的声音很平和,落在殷芜的耳中,却觉得恍惚——竟这样容易就得到了他的承诺。
可殷芜偏偏不知见好就收,反而还要再进一步。
“那蝉蝉可以搬去临渊宫吗,这样大祭司一回来,蝉蝉就能见到了。”
百里息听了这话却问:“因为在这里无趣,便将那几个人留下了?”
殷芜摇头,头上簪着的猫眼石步摇微微颤动,杏眸之中闪过一抹赧然,轻轻咬了下唇,“我想着你若知道我留了人,一定会立刻来见蝉蝉的,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不来,上午不来,下午不来,这都要天黑了才过来,累得我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