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猛地一推,床榻重重作响,齐韫倒于柔软的衾枕之间,沈怀珠抽抽搭搭,两手动作却强势,不由分说地去扒他的里衣。
齐韫惊了一跳,捉住她的腕,“你这是做什么?!”
“要孩子!现在就要……”
月光下,她两眼肿红得核桃一般,面颊上碎光点点,一张口,泪珠子便啪嗒啪嗒往他面上砸,间或落下几颗钻入他的脖颈,凉而痒的,湿润柔软的一道,直要钻进他的心里。
齐韫只觉心尖像被针扎一样,他苦笑:“人神在阴,切宜戒之。今夜忌讳行房。”
她如今这副身子经不得折腾,且这样大悲一场,必会损伤机体,齐韫担忧她受不住,只得如此回答她。
“若非要行呢?”沈怀珠哽着声问。
齐韫煞有其事,唬她道:“耗伤元气,犯者得病。”
沈怀珠没在此事上纠缠太久,齐韫则实在心疼她这样哭,临到最后,揽她入怀,拍着她的背叹息:“何时这样爱哭了?”
话将说完,似是想到什么,轻轻一笑,转言道:“爱哭些也好。”
沈怀珠一张泪面埋在他胸膛,直将他胸口的衣襟浸透,瓮声瓮气道:“爱哭哪里好了?”
“像葭葭这般大的小娘子,就爱天天哭。”他似乎在取笑,默了片刻,又道:“这岂不说明,我们阿汕尚且嫩弱,也需要人悉心护佑呢。”
这几句话语调拖长,偏冷的音色在朦胧月影中缠出几分怜惜意味,轻轻在房间内响起。
沈怀珠也不知是嗔是气,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撕咬他,青年便愉悦地笑,低靡的笑音从喉咙漫出,按着她的腰任其施为。
如此胡闹了一通,沈怀珠累得在他怀中沉沉睡去,齐韫面上故作轻松的笑收敛于黑夜,他慢慢收拢臂膀,将人一点一点收束,彻夜难眠。
*
连日大雨,绿树碧叶疯长,万木峥嵘染作翠霞,待得云开,总算露出一角青天。
流水添波涨高,燕子抚着水面凫跃,微风乍起,将食肆的帘栊吹得左右飘荡,隐约显露里头寥寥人影。
“娘子又何必非要去寻郎君……”绿凝坐不安席,皱着脸不知第几回这样劝。
如今距郎君离开也不过一旬而已,娘子不顾未将养好的身子,执意要越过京都往河东去,那地方兵革满道、烽鼓不息,如何能去得!
偏生询问缘由,总是含糊其辞,从不肯明说,于是绿凝认为,她就是放心不下,要去寻郎君!
“我不是寻他,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又是这句话。
她气定神闲饮一口茶,似还有心赏景,视线越过帘栊,轻飘飘掠过食肆外清且浅的河水,河水畔一树摇曳生姿的垂柳,以及停靠在柳树底下的一辆马车。
她不动声色观察前桌的人。
绿凝坐于她对面,和她离得近,见此心中生出迟疑,正要回头一窥端倪,听得她淡淡道:“别往后看。”
远处犹传来几声低沉雷响,将沈怀珠的声音压得低谙谙的,绿凝登时寒毛卓竖。
她极少历经这种事,浑身因紧张而绷得笔直,屏气慑息的,只瞧一眼便知十足的反常,引得身后几人频频侧目。
沈怀珠见状深知不宜久留,在桌上落下银钱,让绿凝去唤车夫。
绿凝如蒙大赦般起身快步走了,沈怀珠慢悠悠行去食肆外,踱步到河边等她。
晴光浮动,垂柳依依,柔细纤长的枝条随风吹拂,不时啄吻女郎细如羊脂的面颊,勾揽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宛若一团淡绿色的烟雾将她怀拢,模糊中还教人以为是踏波而来,皓齿内鲜的洛水神女。
食肆中一些人看得如醉如痴,却见绿风缭乱中不知怎的一晃,那停在一旁的马车发出轰隆巨响,马疯了似的引颈长嘶,骨碌一声从里头滚出个人来!
沈怀珠在混乱中看清那女子的脸,心中猛然一惊。
她从一开始就发觉这伙人不寻常,行路作风齐整划一,甚为讲究,总有股子官气。
河边的泥土偏软黏,是以看的很分明,停在柳树下的马车辙印偏深,那里头根本还藏着一个人。
可车内的人不仅半丝动静也无,这群人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紫珠苦气和血腥味。
更奇怪的是,他们之中并无人受伤。
高鸣身死后其部下余孽四散逃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便为祸平头百姓,沈怀珠一早便有了猜测。
从中迂回这一圈,还是出了手。
眼前白光一晃,早已走出食肆提防着的大汉霎时拔刃,直朝那柳条一样纤弱的女子逼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生了事,一时围拢看戏者、意图制止者、不明情况者……尚未来得及动身,便被大汉的同伙按刀威慑,俱怯怯回坐,不敢随意上前。
食肆外南风骤起,柔韧的柳枝沾着河水互相缠打,甩鞭一样噼啪作响。
那女郎空手白身,便折一根柳枝做武器,挥舞间柳叶飞散,化作利刃割伤那大汉的脸。
然则长刀实在凶悍,女郎身法虽算得上灵巧,于气力上却无法与之相较,终是在绞缠刀锋时,被其上倾贯的内力一震,虎口剧痛,柳枝四碎,迎面刀光直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