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后的阳光还不错，光穿过他家的阳台玻璃投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束，光束被飞舞的小粒子填满，那一刻，许之柔忽然真情实感地感到难过，赵见远平时一个人生活在这房子里，该多么孤单啊。
后来她才知道那叫丁达尔效应。
“脚好些了？”
屋子里开了取暖器，赵见远脱下夹克外套，一身素净的白色T恤和灰裤子，端了杯水进来放到许之柔面前，指节敲了敲桌面上某个歪歪扭扭的狗头。
“前天千里迢迢跳到我家来，就为了在我桌上画个狗？”
“那是谁骗我说家里有狗的？我这不是替你实现一下愿望。”
许之柔避重就轻地解释，坐在赵见远书桌前，用一只脚蹬着倾斜过身子，手指头悄悄搓着他桌面上画的图案，试图用手把画迹搓下来。
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那天赵见远在手机上骗她说他房间里有只流浪小奶狗，哼哼唧唧的，特别可爱。
让她别去学校和聚会了，给他转五块钱，他就帮忙和美丽姨作证，让她可以去他家玩一天小狗。
虽然赵见远这破烂说辞听起来就很离谱，但更离谱的是许之柔还真信了。
等她给赵见远转了五块钱，兴冲冲地请好假来了赵见远家，才发现哪有什么流浪小奶狗，这人早就在书桌上准备好了《高二化学冲冲冲》和《高中必刷题》一套，谨作为五块钱大礼包送给她。
呵！呵！
这是挂羊头卖狗肉！这是货不对板！这是请君入瓮！
这是欺诈消费者！！
许之柔霎时气急败坏，凭空大骂一声“赵见远你这个狗东西”，然后就抄起他桌上的马克笔，手一挥，在他桌面上添了只“货真价实”的小狗。
谁知道这马克笔的墨水这么足，又浓又牢地扒拉在干净的桌面上，格外突兀。
“那不叫骗，叫善意的谎言，不这么说你怎么会老老实实来学习。”
赵见远哼笑一声，将自己出去几天带的东西从背包里取出来，“而且我愿望这么多，你怎么不实现点别的？”
许之柔往后瞥去：“别的？你还有什么愿望，说说看？”
“比如，你化学考上90分。”
就会挑人痛处。
许之柔又被这人戳伤口，不屑呵了一声：“拜托，是你的愿望，关我屁事啊？”
“怎么不关你的事。”赵见远脱口而出。
许之柔视线稍稍顿了下，在赵见远收拾东西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忽地收回了在搓桌面上小狗涂鸦的手指，蹬着椅子扯开话题。
“切……你不是说给我带了桐北的特产回来吗？特产呢特产呢，别又骗我吧？”
赵见远正好收拾到书包下，顺势把那个包装好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许之柔潜意识里以为特产指的是食物，但赵见远拿给她的盒子太过精巧，不太像吃的。
打开盒子，用真空盒存放着的居然是一张叶脉标本。
许之柔微微有些讶异，把透明的盒子拿出来才看到叶脉上还涂了一层类似透明的颜料，放在光下微闪着，很精致
“去桐北的大学比赛，路上捡的枫叶。刚好去他们学校参观实验室，就借用实验室器材试验了一下，还挺成功……除了边角那里不小心扯断的两根。”
赵见远凑过来把扯坏的地方指给许之柔看，很细微之处，他不说许之柔都不会发现。
“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个？”许之柔还有些错愕，捏着这叶脉标本左右端详，又眯眼看眼前顶高个的男生，怎么也不觉得他是会对手工感兴趣的人。
“碰巧。”赵见远给的解释较为敷衍。
他退后一步坐回床上，双臂往后撑着，漫不经心模样扯开了话题，“上次留的两本化学练习册你做了多少，要不要我看看？”
好吧，虽然这玩意儿欺诈消费者，但许之柔前天还是做了那两本练习册。
练了不少，也错了不少。
关于标本，其实许之柔还有问题想问。
比如他做这个标本花了多长时间？
比如他是在给她发哪一条消息的前后做的标本？
比如桐北的枫叶是不是和他拍给她的照片一样好看？
……
但赵见远已经从书架上抽出了化学练习册，粗略翻了翻就找到了许之柔练过的错题，大致扫了几眼，又抽出一本高一化学课本往许之柔面前一摊。
“你有机化学比较薄弱，着重把课本上有机物的性质和各个特征背一遍，正确率能提高百分之六七十。”
“百分之六七十？”许之柔眼前一亮：“这么说，背了这些我就能考一百二？”
“……”赵见远垂眸淡淡看着许之柔，眼底嘲讽不言而喻。
许之柔闭嘴，默默收起标本。
“别骂了老师，我背。”
在赵见远家待到了七点多，直到余美丽打电话催促了，许之柔才“恋恋不舍”地带上家当离开。
七点多的初冬，天早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