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这才发现,由于缺乏透明机制和管控监督,集资入股的资金有很多都被挪用,根本做不到原额退还。
上个月还被歌功颂德的农民企业家典型,就这么跌落神坛成了过街老鼠。
桑原远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冷汗一沿着脊背一路流到沙发上。
闺女说的真没错啊,这是嫌家里的饭不好吃,要去吃牢饭吗?
要是他那天没有听闺女的话,这字签下去之后,说不准新闻里的人要多他一个。
他擦擦冷汗,上楼去看闺女,来平复一下自己劫后余生的心情。
只见她一壶清茶一本书,正歪在沙发上看小说,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桑原远清了清嗓子:“闺女啊,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爸爸送你。”
桑宁抬眼看向老爸:“预算多少?”
她想要的多了,要好吃好喝,要多多的钞票。
桑原远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闺女什么时候学会这套,便说:“五千块吧。”
五千块这个年代可是巨款啊。
桑宁扒拉过原身的记忆和书中的细节,涌江市刚开始有商业地产,哪怕市中心的房产也不过才两三千一平。
桑宁想了想说:“那就金条吧。”
算算过几年金价大涨,这时候收金条是不错的投资。
“好,那爸爸就给你买金条!”桑原远下楼,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正在这时,大门哐哐被人敲响。
桑原远打开门,只见前阵子还卯着劲说服他集资的哥们儿大毛,这会儿见了桑原远嚎啕大哭:“大哥,你救我!你救救我吧!”
虽说两人之间因为那个项目有些隔阂,但毕竟是多年的发小,桑原远挺不落忍地让他进门好好说。
“大哥你看新闻了么?”他一坐下,指着电视机,“那个农民企业家王大柱的新闻,你看了吗?”
桑原远点头:“看了。”
谁能不看呢?这几天电视里滚动播放。
大毛又一番嚎啕大哭,哭得抽抽噎噎地说,自己投了王大柱公司的项目,因为贪图那演算的年收益12%,他投了所有家底不算,还加上了他爸妈的棺材本,一共砸进去5万块。
5万块,对他来说真的是毕身心血。
他跟着桑原远这几年干得不错,算是村里第一批万元户。
但就这么一回看走眼,赔了个底儿掉,这下老婆跟他闹离婚说是过不下去了。
桑原远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一切仿佛在预演他要是一样这么做的后果,背后刚刚干的冷汗,又沁了出来。
大毛涕泗交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桑原远的裤腿哀求:“大哥,你救救我!”
桑原远还没开口,桑宁凉凉的声音传下来:【救急不救穷,这孽是你自己造的,这贪婪也是你自己生的,别人能救你什么?与其求别人施舍点钱,还不如想办法去讨债呢!】
大毛和桑原远齐齐愣住。
桑原远差点就开口问他要多少,而大毛则真的是存了从大哥那里薅点羊毛的心,但这么被小辈不留情面地说破,还是臊得很。
大毛被撕开了遮羞布,反而抛弃了那些小聪明,冷静下来说:“说得对,我去讨债!可是……大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周转一下?我要的不多。一定连本带利还你!”
桑宁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兴奋:【这发财的机会给我呗,要多少?我按年利率5个点收你看怎么样?】
第3章
桑宁心里嘟哝完,不放过这个赚钱机会。
她从二楼的楼梯探出身来问:“大毛叔叔,我爸没钱,你找我借吧。5%不多不少,比银行爽快,你看怎么样?”
大毛急着用钱,看了看桑原远不吭声,便只好咬牙同意了:“那就先借2000吧。宁宁你有吗?”
桑宁当然有2000,老爸刚才说要给她5000呢!
她放下瓜子点心,抽了张纸出来,刷刷刷几笔写下了一份简易版的《借款协议》
桑宁下楼,把协议递给大毛:“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大毛叔叔,请按我写的要求,每个月连本带利还我,逾期可是要记罚息的,我这罚息很重!”
她指着纸上加粗的36%,说,“我不像你们有固定收入,靠爹妈施舍,所以你可不能赖我的账,要不然我会告诉阿莉婶婶和村支书。”
桑宁把“靠爹妈施舍”说得无比理直气壮。
大毛谁都不怕,只怕老婆。
加上他还住在村子里,要是让村支书知道他赖桑家闺女的帐,这脸也就不能要了。
看着手上的这页纸,他觉得如有千斤重。
什么本息合计,什么等额本息,什么罚息……字都认识,可拼一起全篇不懂!
别说大毛这初中文化水平,上过学也跟银行打过交道的桑原远也看得云里雾里。
桑宁轻轻弹了弹纸,仰头问:“签吗?”
她又转过头问桑原远,“爸,我的钱就拜托你先垫一下,回头我取了还你。”
桑原远知道闺女有一本存折,存着这么多年以来的压岁钱,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想到用这笔钱来借钱收利息!
这些条款看着简单,可没点相关的工作经验,怎么有可能写得出来?
大毛一咬牙,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办法,他要是今天不拿出点态度来,老婆就要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