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消息来得不快不慢,正好在你发出悬赏令没两日,又在这点苍关民生刚恢复,来往之人变多时。也恰恰是你们寻到那恶人谷的线索,正要往下查时——你若是不知道这是恶人谷的印记,很容易就被这线索所牵着,往那恶人谷去寻了……但恶人谷,尤其是那恶人谷头领的住处,绝不是可以轻易踏足的地界!”
他这样恳切地长篇大论,说了好一阵,甚至把自己也说得激动起来,但等话音落下,再看陈澍,却是满脸懵懂。
显然,她半句话也不曾听懂,只听明白了恶人谷三个字:
“——等等,何兄又是怎么知道这是恶人谷的印记?”
二人相对无言,何誉是无奈,陈澍,大抵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把何誉这个大块头从地上,如同拔萝卜一般,拔了起来,也学着沈诘或是云慎处事那样,先打了个圆场。
“这样,我们先去吃饭,你长途跋涉,肯定是从水路过来的,那船上什么好吃的也没有,肯定饿坏了,我带你去旁人家里吃点好吃的!”
“——旁人家里?!”
大水过后,各家各户,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渔家又拾起了老本行,钓鱼做些鱼脍鱼羹,也有猎户出城打猎,一趟趟地把比金银还紧俏的猎物搬进城,大赚一笔。当然了,更有些本就富庶的,楼盖得高,顶层储备的粮食并不曾被水淹去,或是一些门路广阔,亲友遍布淯南的,从其他城里买来的粮比那官粮到的还早。
这些人,许是大难之后,侥幸得生,因此格外慷慨,既然满足了自己的温饱,也不忘给陈澍这个“大恩人”捎带一份。
于是,呆在点苍关这几日,除了住得和天虞山上没有什么大分别,都是破破烂烂、家徒四壁的石房子,陈澍在这点苍关混得是如鱼得水,今日去城门口附近那家,明日又去官衙附近那家,总之少不了她吃的,还时不时有人来请,问些什么“小澍姑娘可有空?”,或是“陈大侠明天赏脸来吃顿鱼不?”,诸如此类。也不怪得她在这点苍关又美滋滋地逗留了好些时日,颇有些乐不思“剑”的意思了。
这一日,她还真就这样带着何誉去那些人家中蹭饭了。
何誉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心虚得几乎躲在她身后,由她领着和那户人家打招呼。好在这户人家记性倒是真不错,不仅识得陈澍,连当时救了不少人的何誉也记得,一见二人到访,更是高兴了。
一顿饭吃得是宾客尽欢。
饭后,陈澍在院子里帮这户人家搬着一些此前坍塌下来,凡人不大搬得动的石砖。
何誉也在一旁,虽然只有他们二人,不至于顾及什么面子,但何誉这人本就性子好,起先还上手试了试,怎奈他那力气,恐怕连李畴也不如,于是又灰溜溜退了下来,揣着个酒葫芦似的葫芦,只负责在陈澍停下来时关切地递给她,容她喝口解渴的水。
少时,陈澍便已把原本的庭院腾出了大半,回过头,发现何誉面上那神情有些蹊跷,似是欲言又止。
或者说,自从见到她,甫一交谈,何誉的神情就陷入了这样温和的苦恼之中,只是陈澍一直在急着吃饭,急着忙活,这会回头一看,才猛地察觉道。
仔细再一想,早被她忘到犄角旮旯里的那段对话根本还没说完呢!
“我方才吃饱了,也有精力仔细想过了。”陈澍主动开口,道,“何大哥此番前来,是来劝我不要去恶人谷寻剑的么?”
何誉把葫芦又递给她,看着她仰着头,不管不顾地使劲往喉咙里灌水。
“……是。”
“但是我不是凡人啊。”陈澍擦擦嘴,又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葫芦,才道,“我都能拿论剑大会的头名呢!你不必担心这个,哪怕是他们故意引我上钩,那完蛋的也是他们——”
“不,你把恶人谷想得太单纯了。”何誉道,没有伸手接过陈澍递来的空葫芦,而是正色,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样,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四年前,我的亲师妹,就是被这群丧尽天良的魔头所杀。”
第八十一章
“四年前,我的亲师妹,就是被这群丧尽天良的魔头所杀。”
陈澍一怔,好似察觉到了何誉不曾道出的那些情绪,往他手中递葫芦的动作也是一顿,又收回自己的怀中,手指胡乱敲了敲,颇有些无所适从的味道。
“怎么会呢?当时是怎样的情形?何大哥不在一旁么?”她歪着头问,就差直问“你难道没有去救你师妹么?”了,好在她顶着那何誉无奈的神情,终于也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妥,说到最后一句时,张了张口,还是咽下去了。
然而,她就算不说,何誉又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他有些自嘲地一笑。
“我就在一旁,就在昉城,看着她被那群混蛋所抓,然后……”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转而道,“若不是我在,以她的身手,其实是足够逃走的。上一次论剑大会,就是有她在,我派才能挺过前两次比试,论天赋,论努力,甚至论这样紧急状况下的应对,她都比我更像个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