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这情形,恐怕是做好了从日出谈到日落的准备。
然而陈澍哪里又是在意此间俗物的价值?对于她来说,最紧要的,唯有那把剑而已,于是听了徐琼这番长篇大论,她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毫无芥蒂地笑了笑,大手一挥,道:“不必了!我又不缺金银,这些东西想要的时候我自会来讨,此行惟愿讨得一把剑罢了!”
众人也是听过她寻剑之事的,闻言,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应玮憋不住话,头一个便问:“原来这剑就是你的剑?”
“应当是吧?”陈澍歪了歪脑袋,又说服自己一般地重复了一遍,“应当是吧!”
“不管是不是,拿来瞧瞧便是了。”徐琼发话,她在这武林盟中自是一言九鼎,只等她身子一侧,身边便有差役往院中库房取剑去了。
于是,这片刻前还有些声响的桌上,又重归了尴尬的死寂。陈澍小心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又抿一口,足足把这茶水又喝得见底,末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桌上还差着一个人呢。
云慎不知去哪里了。
先前,许是才从那醉意中清醒,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一旦意识到云慎不在身边,看着这窗外寒风呼啸,几乎遮住了天光,她又莫名地感到了一阵不安。
此刻也不是方便提出要去寻云慎的时间,她喝完茶,把茶杯又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而清脆的响声。
正在这声响的同时,房内门被打开了。
好巧不巧,进来的不是差役,而是陈澍方才心中正想着的云慎,长衣长袍,恢复了往日清秀模样,甚至还穿着陈澍特意给他买的那件漂亮衣服,若不是此事急,几乎叫人以为他刻意打扮了一番。
陈澍见了,更是眼前一亮,不禁站起身来,迎上去,但紧接着又意识到此事众人正在议事,又掩饰地一咳。
但云慎进门后,并未头一个看向她,而是直奔屋内说话最有份量的那个人。
在他身后,那被派出去取剑的差役也进门来了。这人心性不比云慎,心事都写在脸上,只一进门,便能看见他眉头紧皱,满脸惊色。
“这院中昨夜遭贼了。”云慎简短地说。
一句话,激起波澜千层。
这一进武林盟的小院之中,数不清藏了多少江湖高手,可就在昨夜,在众人酒足饭饱,在琴心崖弟子一日劳累,在陈澍被一茶盏的奶撂倒后——
有人,把这院中的所有宝物,尽数顺走了。
“名册!”徐琼头一个反应过来,“昨夜宾客都有名册,院中仆役也都是记录在册的,要搬那样多的珠宝,又要藏住,可不是易事,拿名册来一对,谁昨日行踪诡异,谁今日躲懒未起,都能查得到!”
话还未说完,那刚进门的差役得了令,急忙又出门去,走得实在太急,还险些磕了一跤,好不容易扶着门外栏杆,往楼下赶,紧接着院内仆役被唤来查验的声音又在院中,远远地响起,稍微冲淡了这一屋的茫然与无措。
就在这样的时刻,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有个人……我知道有个人,昨夜三更还在院中的,今日起来却不见了踪影,但他不是这院中的仆役……”
“是谁?”应玮几乎跳上桌来,立刻开口,追问那出声的差役,“是谁不见了?你说啊!”
“……是盟中经常做些登记事宜的那个老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昨夜正是盟主之女“大婚”之日,这武林盟主徐渊在大堂上与诸多好友相谈甚欢,也是喝了个不省人事,今日,是事发之后,派人去他房间相询,他才大惊,勉强收拾干净便急匆匆出来与其他人商议此事。
虽然作为谋划者,他自己必定知晓这比武招亲不过是个幌子,但也许正因此,昨夜他当真是一口酒不敢少喝,几人相商时,就数他身上那酒气最重。
旁人不敢说,徐琼却是直言不讳,只道让他去稍微醒醒酒先,再来商议。
然而这事,事涉的可不止陈澍的剑,包括武林盟在内,那一室的宝物,何止是价值不菲,好些东西都是有价无市。原先送给陈澍,这些人都觉得心疼,如今更是被人盗了,那当真是没处说理去——
偏偏这个偷盗者,似乎还是武林盟中的自己人。
问起来,徐渊也是认识此人的,别说徐渊,连徐琼都是认识的。
都说这老者可不是如他表面瞧起来那样平凡世俗,也是直到今日说来,众人才知晓,这老头子,自诩活了近千年的年岁,又时常吹嘘自己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天机数条,他能窥得一半,而他混在武林盟中,借的也就是他“招摇撞骗”的这身本事。
不必说,并非是徐渊徐琼父女二人好骗,只是这老者毕竟当真有些手段。虽然二人都不曾真信他口中所说有关年岁、天机的大话,可当那老头子秀出一手写符画符的本事时,当他制出的符菉,还真能有些用,不拘是辟邪祈福,姻缘寻物,连那治病救人都能用上时……
哪怕是徐渊徐琼二人,也不得不信了三分。
而这老头子的个性,恰巧又是个尖酸爱财的。他留在武林盟之中,无非是为了那几两银子,一个糊口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