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是好人,”陈澍道,“但你更是个忙人。而且你方才不肯露面,必是有其他缘由。”
沈诘笑意愈深,听完半晌,先是叹了一句:“不错!你悟性还挺高,可惜了,不是我家的后辈——我确实找你有事,也确实在等着什么。”
也正是巧了,她这话刚出,这偏僻小巷的巷口便有人影经过,那人似乎很是谨慎,朝里瞧了瞧,确定无误后才踩着地上杂物往里走。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云慎。
“你没伤到吧?”他一来,便提起陈澍后颈,就着这昏暗光线仔细打量方才被邹岱割破的后腰,这么冷着脸瞧了许久,才仿佛刚发现沈诘一样,站直了,拱手行礼,道,“沈右监。”
陈澍被这么一拽,心头更是一跳,且不说沈诘还站在此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二人呢,单说她那靠法力硬防下了邹岱那招,分明一根毫毛也不曾伤到,再让云慎细瞧了,岂不是露馅?
趁着二人寒暄,她忙藉着沈诘那披风一罩,只作害羞状,脸红着躲远了两步,迭声叫“没什么好看的”。
也不知骗过了云慎没有,总之他敛了神情,确实不再往陈澍这里瞧。
“你来得有些慢。”沈诘淡淡道。
这便是点云慎了。但他今日似乎少见地不曾听懂,点了点头,道:“在下毕竟身无武功,力不从心,从人群里赶来确实多花了些功夫,还望沈右监见谅。”
“谅了。”沈诘瞧瞧陈澍,又瞧瞧云慎,这一片蒙昧的昏暗之中,她终于抛出了或许她甫一见面便想提的问题,
“你二人,可认得临波府那严骥么?”
第三十章
三人在巷中说这话的时候,临波府弟子就在擂台之上,正在不过百米之外的论剑场中。
这场比试,是临波府对明光堂,严骥于第二轮上场,撑了两个对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败下阵来。
但就算是输了这一场,临波府诸弟子的面孔上也未见气馁。
就在前几日,他们还根本找不着人影,称得上是音讯全无。再仔细算来,正是自从那一夜“畅饮”之后,那几个临波府弟子便再没怎么出过门,直至今日。
临波府又向来以马上功夫闻名,单在这不过数丈见方的论剑台上,更无最为盛名的凌波宝马可御,每次的论剑大会,这临波府都是来凑个热闹罢了。若一定要数出个原因令他们每五年都跋涉而来,从未缺席,那也不是热衷于在这高台之上同那些练剑的,练拳脚的,还有练刀练暗器的争个你死我活,而是因为论剑大比观者如云,不止是个与其他门派切磋较量的机会,更是个极好的做生意,或是同其他显贵人情往来的机会。
正因此,虽然今日场上那三个参与比试的临波府弟子瞧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照例痛痛快快地输了这第二轮,但这几日间他们的闭门不出,实则已是非同寻常的端倪。何况在这几日闭门不出之后,还好端端地参与了论剑大比,其劲头不减,从这结果倒推,那几日间的闭门不出就更显蹊跷了。
“沈右监既然这样问,想必心里早已有一个答案了吧?”云慎道。
陈澍还想开口添两句,但云慎拍了拍她,一个眼神丢了过去,她便又只顾着遮掩自己的背,忘记了片刻前沈诘所问的问题了。
二人动作不小,沈诘自然也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但她也不主动问,而是宽和地点了点头,反而先抛出一些诚意一般,应了下来。
“你所猜不错。严大公子前几日拎着好几坛上好的马奶,大摇大摆地来我衙门,若不是我恰好要提审旧犯,撞见了,恐怕不出几日,这临波府与沈右监有旧的消息便要传得整个点苍关都是了。”
“点苍关近日远客众多,”云慎面上挂着些恰到好处的讶异,“这整个点苍关都知道了,岂不是整个天下都知道了?”
沈诘瞥他一眼,轻嗤一声,竟露出些许笑意,道:“正是如此。沈某自问向来克己奉公,不曾同什么马贩子有过私下的交情,就算平日里在朝堂上树敌不少,或被人陷害,可这到了点苍关,入了你们武林人士的地盘,哪里有人会记恨于我呢?”
“不知沈大人可曾想过,严公子此举,或许并非意图陷害,而是有旁的用意呢?”
“哦?”沈诘面上笑意更深,“愿闻其详。”
“临波府阖府上下,无论武功、庶务,靠的单是一个‘马’字。因此,就算再要栽赃陷害,也不会在贩马之事上做手脚,但凡上达朝堂,引得天怒,届时禁了他们的金字招牌,这可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后果了。”云慎缓缓道,“严公子看似莽撞,实则粗中有细,想必是专门挑了沈右监在衙门的日子,才敢登门造访。”
“说得有理!”沈诘赞了一句,盯着云慎,笑道,“如此侃侃而谈,叫人叹服——看来,这主意果真是出自你手!”
“沈右监谬赞了。在下不才,点过严公子两句罢了。”云慎淡淡道。
“点过两句?好一个点过两句!”沈诘仍旧盯着云慎,似是在仔细瞧着他的神情,问,“你可知那严骥带人进衙门时,发生了什么?”
说话间,陈澍已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沈诘话音刚落,云慎还未答,她便探头过来,小心翼翼却又抑制不住地问:“发生了什么?沈大人快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