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崔峰却并不急着与她相斗,似是看准了陈澍好摆弄,轻易不会偷袭,很是自在地回了个礼,丝毫要动手的意图都没有,反而指了指北台刚上场的何誉。
“我方才便瞧见你们在台下说些什么小话,你二人不会也是合起伙来,打算来个以多打少的吧?”他扬声道。
眼瞧此人礼数周全,陈澍哪里懂得其中暗含玄机,还当他是好心相询,也客客气气答了,只道:“非也!我与何兄确实相熟,但方才不过是随口话了些家常,不曾提及场上要合伙什么的。”
她是认真地答了,殊不知这句话分明不是问给她听的,那崔峰刻意拉高了声量,为的便是让这满堂的看客听得清清楚楚,以此掣肘,迫使陈澍就算有此打算也不能如愿。陈澍毕竟就那么小小的一个,此人先前这一问,明摆着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八成是不曾看过她的比试,单单看何誉出自几大门派,便先入为主——
他所担心的不是“二人联手”,而是“何誉援手”罢了。
陈澍本性纯真,听不懂这暗含的意思,何誉又怎会听不懂?
只听了陈澍这句解释,那崔峰还觉得不满足,隔着那台子凝目望向才走上台来的何誉,双目如钩。他那动作太露骨,直把何誉这样的好气性都逼得冷笑了一声,也不出言点破,只应了一声是,伸手拿出机关暗器,只等钟声一响,便专心同北台的对手厮杀起来。
于是,那北台都已切磋过两三个回合了,南台也只有陈澍一人摆着架势,傻傻看着那崔峰。得了何誉这一句,此人也仍是慢悠悠的,一副心有成算,稳操胜券的样子,半晌才把手中鞭子捋好,甚至还抽空多打量了一眼隔壁北台相斗的二人,才一抽那长鞭,笑着同陈澍道:
“既然你也是坦荡做人,小姑娘,不如这样,我也让你一招,如何?”
“有什么好让的?”陈澍道,顿了顿,实在是着急上火,又眼巴巴补了一句,道,“你能不能快些,都等半天了,可以开打了么?”
崔峰一笑,恐怕还觉得自己很是有风度,仍是慢吞吞地拱手,道:“当然可以了。”末了,又抽一回鞭子,抽得这论剑台上也发出一声清脆的鞭声。
但陈澍动作可快多了,这回她更是一点弯不绕,就这么起身朝面前的人奔去。这偌大的论剑台,两人各占一头,相距十余尺,她却只蜻蜓点水般踩了两步,在这晌午的烈日之下,化作一道影子,眨眼间便迫近了那崔峰。
动作之迅猛,崔峰手中那鞭子才落地弹起,二人便近在咫尺了。
连台顶的山风也不及她快,就在这一瞬,天地仿佛都静止了,看台上的喊声,仿佛山间的鸟吟虫鸣,被层层密林掩住,如许喧闹,也只显得孤寂。陈澍与崔峰四目直直地相对,但见崔峰那双目瞪得大极了,明晃晃地映出了她自己飞身而来的身形,鲜淋淋的,其中尽是惊恐与惧意。
可这惧意还不曾在崔峰面上扩散开来,甚至崔峰手中那鞭也不曾再次落地,陈澍便扬起手来,要去抓这崔峰的肩膀。
要说这崔峰好歹出自六大门派,情急之下,竟也招架住了,用手一撑,藉着鞭子的力道,闪躲开来,又站定,才皱起眉头,凝重地正对陈澍,把鞭子扬起,终于摆出架势来。
陈澍一见,如何不知这崔峰终于才认真起来,也起了兴致,连道两声“好”,接着也沉下心,与崔峰缠斗起来。
顷刻间,便见那台上长鞭起舞,时而与陈澍纠缠,时而高高扬起,在台上舞出弯月般的几道流畅弧线来!
而崔峰的脚上功夫也是了得,一道道鞭影拢着场上身影,更是如墨水一般,只看见两人身影一掠而过,一眨眼,那看客指不定连人都还不曾分清,二人便交手了一合,又退开来。
正面交手过后,这崔峰更是神情凝重,如临大敌,陈澍却是起了玩心,饶有兴致地喊了句再来,等二人再度近身,交手,她甚至还有空去瞧隔壁北台的情形。
不看不知道,陈澍这一看,却是心下大惊。
北台二人,除却开头两合的试探,许是因为一个持杵,一个使暗器机关,毕竟何誉虽然长得人高马大,性子却是有些优柔寡断,因此她看来时,二人竟是个一边倒的局势。只见何誉被那人连追带赶的,居然是在这台上绕着圈躲那金杵,偶尔寻得机会,才回头应付一二,却也根本伤人不得,落在外人眼里,自是格外狼狈。
陈澍自有眼力,虽看得出何誉脚上步法稳健,是身有余裕,并不似表面瞧来那样手忙脚乱,无奈她这个毛躁性子不改,只瞧了一眼,便急得脱口而出:
“你拿剑出来使啊!”
这一问,旁的不说,还真把何誉的阵脚打乱了,他一时分神,只来得及堪堪仰身,躲过对手的一杵!
一击不中,对方手里攻势可是不停,眼见何誉恐躲不过紧接而来的下一击了,他急中生智,使腰间那木头机关发出一个暗镖来,打在那金杵上,两物相撞而过,发出一阵嗡鸣。这金杵虽不曾被小小的暗镖击裂,也是歪了三分,靠着这一镖,何誉也终于从对方攻势下躲开,连退几步,缓了缓气息,转头去回陈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