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松梦跟到楼道,看清他手里拿着一管软膏。
“止痒祛肿的。”他说。
崭新的,没拆封,他绕去了医务室?
那不顺路,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估计是宿舍囤着的吧。
她接过,拧开,但她穿着短裙,深领开到胸上一点,不便弯腰,也不好蹲,楼道又没椅子供她坐着搽。
她便望向旁边的蒋溯,眨巴眨巴。
后来,她倚着墙,蒋溯一条腿抵地半跪着,搽哪条腿时,他便替她脱下那边的高跟鞋,把她的腿踩在自己屈得更低的大腿上,从腿肚,一一搽药,脚后跟的也没错漏。
手指瘦长,润着温和,沾了药膏抹上去时会转圈涂匀,有条不紊。
她的角度能只能看到他墨黑的发顶,微露的眉梁鼻尖,以及,偶尔拂往小腿的鼻息。
“好了。”他虎口端着高跟鞋穿回去。
她的腿被他捉着放回地面时,反而有种踩在棉花上飘飘然,叫她再度忆起他大腿根贴着足底的触感,透过布料的温度,以及劲实的肌理……
蒋溯给她讲题,准确来说是“写”题,图书馆很静,他把关键步骤边写边圈,她瞬间醍醐灌顶。
发消息吹质朴的彩虹屁:
-蒋溯你好他妈厉害!
蒋溯淡淡看了眼悬窗微信,倒盖手机,一惯没什么反应了,就和给她搽药似的,明明动作亲昵过分,她都遐思连篇,他还能一板一眼,气息不乱,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她没逗他。
而是连呼吸也压低,减弱存在感。
因她发现,不知不觉的,时间已经超过十点半——蒋溯睡觉的点。
她刻意没提醒,该写题写题,该默背默背。
直到后半夜,凌晨三点多。
她没熬住,趴桌睡沉了。
夏天亮得早,五点清曙泛白的时候,她还睡着;第一缕朝阳漏进窗隙时,她还睡着,不过太刺眼,眉头挣动,睡得并不安分。
不过很快,靠窗的身影前倚些许,阴影落回她眉眼,她又呼呼大睡着。
直到七点,澄澄光线已经晒得离这桌很远,她方从座位弹起来,蒋溯不知何时离开的,她瞟眼旁边空位置,胡乱塞着书本,背包离开,一脚油门轰回住处洗澡,再轰回学校上早八。
虽然是大课,但蒋溯是没有自觉给她占座的。
他前后左右满员,殷松梦从旁路过,坐到了靠后的位置。
“要不我给殷松梦让个座儿?”他们昨晚牵手的消息沸腾过,蒋溯彻夜未归,早晨元子野一见他,疯狂追问两人关系,蒋溯明明承认,可这表现,哪像热恋。
“不用。”
“她进来的时候可看了你好几眼。”
蒋溯耷着睫,眼底淡青,食指中指斜夹着笔杆。
“是么。”嘴唇动了动。
殷松梦动心了。
他没有。
没有。
做戏而已。
第10章
“对了,我昨晚远远看你从校医室出来,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我当时还叫你……”
“上课了。”
被打断,元子野只好憋回话。
统计学的课连堂,上到一半,后排殷松梦的位置空了。
她趁课间休息走的,汪宝玲还问:“你去哪?”
“金桦海有人闹事。”
“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声音挺响的。
匆忙的背影消失在楼道。
经理来电说闹事的是方宙辉。她奶奶方丘家里六兄妹,方宙辉是她幺弟生的幺儿,只比她大三岁,殷得麟帮他找过不少工作,都眼高手低,不知怎地煽动方丘来打她酒吧的主意。
她也就在蒋溯面前黏糊了。
酒吧经理眼里,哪回不是脚踩高跟鞋,走路生风。
“人呢?”
“被我们劝住了。只是乐队的贝斯手被他搡了一把,扭到了手,已经送医了,这个点客人少,都安抚过,做了免单。”经理其实处理事故是老手了,只是碍着方宙辉身份,像尊佛似的动不得。
办公室内,方宙辉腿架在桌案,手里一把剪子,对着殷松梦的一盆兰花要来一咔嚓。
“你敢剪它一片叶子我就把你全身的毛剃光。”
不是威胁,她真干得出来,方宙辉嘴角抽搐:“我可是你叔叔!”
“表的。”
“腿放下。”她又说。
“哦。”方宙辉咻的收腿,扎屁股似的直接站起来,人高马大一个,还是个白毛寸头。
等殷松梦一坐,他气势矮半截,刻意插手进兜,屁股靠着桌沿:“不是很喜欢你乐队的音乐风格,加了太多电气化元素,躁是躁,不够清爽了嘛。”
“轮不到你管。”
“呵,马上也就是我管了。”声音压得很低。
并非方宙辉有方丘撑腰还怂,而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殷松梦会抽他耳光。
小时候他欺负她刚到殷家,抢她玩具、扯她头发、捉虫子放她被窝、把不爱吃的青菜夹她碗里……
这些当着方丘的面,她一声不吭,等背地就拦住他抽他耳光,也不知道比他小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大力气,他高肿着脸哇哇大哭,找方丘告状,她被罚跪,出来又抽他,一来二去他学乖了,不敢再惹她。
有一次不小心撞碎了她的瓷娃娃,吓得他揣回一兜子碎片,胶水粘了一夜,第二天远远把满是裂缝的娃娃放在地面,见她脸色阴沉,又学电视上求饶那样,磕了个响头撒丫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