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 傅伽烨第二次来她住处。
第二次看到鞋柜一双黑色男拖。
同样停了瞬,取过, 换上。
似乎并不介意准未婚妻住处有别的男人的痕迹。
她跟进去,正欲说什么。
却见傅伽烨偏过身来, 神色平淡,“手脏了,借用下卫生间。”
她胡乱挥挥手, 示意他赶紧。
卫生间里, 水流冲刷手掌, 哗啦噪响,傅伽烨静止的视线落向的是那柄剃须刀, 以及旁边一瓶须后水,整齐并列着,在雪白大理石面格格不入。
拉开柜门,里边还有男性穿的浴袍,不止一件。
坐在沙发上显得焦躁的殷松梦来回换姿势,忽觉屁股硌得慌,探手一摸,原来是一枚衬衫纽扣,蒋溯衣服上掉的?
但怎么会掉在客厅沙发?她这阵子虽容许他过来,但没和他做过,一是没心情,二是不想牵扯太深。
扣子掉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他在这张沙发上有多激烈。
傅伽烨出来时,她手里正捻着白色纽粒,见他来了随手丢台面,要聊正事。
“傅伽烨,你考虑清楚,非让我把事情闹大,还是你去和两家取消联姻。”
沙发微微塌陷,坐下的傅伽烨视线从纽扣牵到她脸上,重复了声:“闹大。”
“我已经知道了,你还能闹大么?”
“蒋氏又能容忍你拿蒋溯的名声玩闹么?”
那种拿捏游戏的从容感又流露了出来。
好像小时候的阶基从未消失,甚至筑得越来越高。
哪怕殷松梦腾地站起来,气焰汹汹依然敌不过他的气场。
“你!”
她恍然明白,自己曾以鞭驯他,要他跪下,那也只是傅伽烨甘愿而已。
是啊,他从没被她真正驯服过。
她捞起个抱枕砸他。
莽足劲,砸他脸,砸碎他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
砸了两下,她的手被他捉住,枕头掉落,露出傅伽烨微乱的发丝,狼狈的面庞。
殷松梦想挣脱,他扣得越紧,沉着脸,两股力道无声僵持着。
忽然,那粒纽扣又重新纳回眼底。
他紧抿的薄唇松了松,连手也松开她的。
“既然你这么不想,我会取消。”他临走时留下句。
“少觉得这是你给我的让步,一开始要取消的不就是你吗?”
她对那道高高在上的背影说,“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我没占你便宜!”
后来,傅伽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真把近在咫尺的订婚给取消了,两家关系如初,外界也没闹出新闻。
一放寒假,她按计划去俱乐部报到,成为一名实习马工。
她和另个同事,负责十五间马厩的清洁,相对应的还要照料这十五匹马。
以前她也到过俱乐部的厩舍,但都是去看自己的阿哈尔捷金马,喂料或牵出来遛,那匹马身价高,由高级马工照料,住的也是档次最高的a区,她的级别只能在d区。
d区是俱乐部自养的,百十万的马匹,像有些会员没有马匹,入会后则骑俱乐部的马,也有会员自己购入了马匹,每年会出养护费,放在俱乐部养,养护费高低,决定了马匹在哪个区域得到等级不同的养护。
早晨八点到岗,同事带她去领清洁工具。
“放寒假了,俱乐部每天来骑马的会员很多,我们得先给马做清洁,再牵去马场交给练马师备练。”主管安排卢筱带她边学边干。
卢筱来俱乐部半年了,工作已然纯熟。
“像这把小铲,是用来铲马蹄里踩的马粪和一些稻壳的,这是硬毛刷,给马刷皮屑的……”她逐一介绍着,“早晨的清理比较简单,等学员骑完,要给马匹冲洗、护理、按摩,再牵回马厩,会比较复杂,到时候我再教你吧。”
殷松梦在旁边认真听,这些细节都是她的盲区。
换好工作服,拿到工具,看卢筱做了遍示范,她撸起袖子,正式开始了工作。
她力道很有分寸,抬起马腿,三两下刷干净踩实的马粪,马儿似乎在她手里很温顺。
“你以前干过这行?主管不是说你是新手嘛,看你好像不会怕马尥蹄子。”卢筱在旁边固定了马匹,清理中抬头问。
“没,”殷松梦笑笑,“我骑过马。”
“你会骑马啊?”卢筱惊喜。
殷松梦点头说会。
“那你空闲教教我行吗?马工轮休的时候是可以免费骑马的,不用交会费,我想学会,将来考证升教练,教练工资可高了。”
虽不用交几十万的入会费,但如果要跟教练学,就连一节四十五分钟的初级课程,根据教练级别不同,也要花一千到三千不等。
“可以啊,轮休我教你。”
她和卢筱一早上便混熟了。
好奇道:“筱筱,那咱们工资,是多少钱呐?”
“税后五千。”
“才五千!”
殷松梦直起酸沉的背,望了眼一望无际的马厩,旁边是堆铲的马粪,卢筱说,待会儿还要冲刷、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