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块飘零的布晃来晃去。
斜支着的茶几面,大理石倒映着半掩的门。
没有轮椅,也没有敏因在那。
他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敏因不在那,证明他没有看见殷松梦,也是,他没道理旁观他哥做这档事,或许瞥了一眼就走了。
想见殷松梦,偷跑来华城?
看来,文件底下熄了又亮的电话应该是南舟打来的,要汇报的估计就是敏因失踪的事。
敏因小时候在这住过,想必会在他原来的房间过夜。
就在书房斜对面。
他迫切想把书房门关上。
撑着单只手,够了一下,还差五米。
“要关门?”殷松梦问。
两手一捞,仿佛把着自行辅助轮,嗓音如灼:“那去关吧。”
这五米,蒋溯是辆车尾交由她的自行车,肌体挨挨擦擦,肘端挪挪停停。
金质幽凉的门把手,在他仰起的视野里,成了另种诱惑。
不知多久,总算近了,撑着,手臂如枝干伸展,指梢还差毫厘时,树躯干突遇狂风骤雨,晃不停,被毫无章法轧着,连根拔起。
视野彻底颠倒,脖颈以种扭曲的弧度,贴在踢脚线位置,背椎骨倒打在门板上,倒是终把门给掩紧。
“咔哒”一声,锁芯合上。
倘若门外有人,静站在那,细辨,门内有人挨着门板在打架似的闷响。
倚门倒悬的视野,蒋溯才知道,书房的乱,仿佛遭浩劫。
血液往头顶汇涌,斜上方视野里,殷松梦的手抟挼着。
她缓缓说:“上学期去澳洲梵西牧场参观的时候,还学习过怎么给马匹挤奶呢。”
牧场师傅教她技巧,像捋挂面似的,顺着面粉袋一样,从上到下,用巧劲。
话完,又问他,像么?
他哪知道,屈折着颈子本就难受,眸子干脆瞥向月亮东升的窗牖。
月亮在看,殷松梦面向墙壁,仿佛在一次又一次扎马步。
蒋溯背倒抵墙,双腿折落,前趾掌抵地。
倒流的唾液呛进气管,激起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啊啊呃……”
侧颊旁的羊绒地毯,被淋得打撮儿,有一撇甚至敷在嘴角。
“嗒”一声轻响,殷松梦解开了暗扣。
工具拎手里退了开。
蒋溯的尾骨沿墙根滑落,凌乱侧躺在墙角,是月光沙滩上缺氧的鱼,一翕一翕颤动,洩流着珍珠白。
清晨。
殷松梦早早离开庄园,去俱乐部障碍场地训练。
书房窗畔,视线目送那辆别克从地库驶出,沿着绿径,驶向大门。
门不期被推开,危敏因坐在轮椅上,视线打向窗畔的蒋溯,裹了件睡袍,脖颈咬痕醒目。
又扫了圈书房尚且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地毯湿淋淋,纸巾盒空了,用过的四处可见。
“哥,昨晚很激烈啊。”
他黑眸纯澈,坦荡的一句调侃。
“你不该自己跑出来。”蒋溯回身,嗓音残余着竭力后的喑哑。
危敏因扯唇,手在卫衣兜里揣着,摩挲着。
“昨天我生日。”
蒋溯一愣。
“抱歉,我忘了。”
前阵老管家问过他,敏因的生日该怎么操办,他借口公事忙,要他操持。
一方面嫉忿,一方面惭恧。
两头煎熬,索性逃离南舟。
“谢谢哥的大礼了。”危敏因抬脸。
蒋溯抬眉:“什么?”
“我是说,哥满足我一个愿望吧。”他挤出浅笑。
昨夜的事,加之忘记他生日,蒋溯心头有愧:“你说。”
“把阿波聘回来跟我。”
“他工作失职。”蒋溯拾起一枚掉在梨木椅缝隙里的发圈,捏在手里把玩,怪不得临走时殷松梦说找不见。
“是么……”危敏因同样盯着他指尖的杏色发圈,喃喃,“那哥又算什么,失德?”
话落,蒋溯指尖一顿,从那种眷恋的情绪里挣脱。
抬眸向他,才发现危敏因眼底晕着淡青。
不禁问:“你昨晚——”
话被打断:“昨晚我生日,哥竟然不回家。”
“我只好偷跑出来找你,结果看到你被/干个半死。”
“我回房一晚上没睡,你也不来找我,你是不是失德?”
“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年年都陪我过生日的。”
危敏因控诉他,眼底噙泪。
蒋溯心湖起褶。
反问自己,这么做,难道要割舍手足么?
在殷松梦之前,敏因是他贫瘠精神世界的唯一寄托,他外出学习,唯一企盼是回家见他,听他喊哥哥;
寒假赴英,在蒋氏集团历练,也是想将来撑起兄弟俩的生活。
敏因是父母感情失和破裂后,他二十多年来不可多得的光亮。
无形纽带相系,他一抛泪,总能勾起心门深处的柔软。
“哥给你补过生日,还是先煮一碗长寿面好不好?”他在轮椅前弯腰,重拾旧日温情。
危敏因点头,不着痕迹掠过他袍领边流露的吻痕,眨眼:“还有阿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