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骨头缝一寒,难怪他们会选择每年送一个无辜的人过去维持表面的平和。
山上的妖魔足以让他们整个村死得无声无息。
“这天一暗下来,妖魔就更猖獗。”佟丘将布条搭在肩膀上,愁眉不展:“前几日才传下来一张血帖,送去了一个孩子,今天……好像又来了一张。”
刘茹垂着眉眼,心里发毛。
佟丘继续说道:“只希望不要轮到我家。”
他两个弟弟年纪还不大,没有娶亲,家里的女眷只有母亲和刘茹,哪一个他都不愿失去。
可人越害怕什么事,往往偏要发生些什么。
家里没点灯烛,佟丘吃饱了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院落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摇动外门。
佟丘心里一突;“来了来了。”
姜真在屋里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隐隐有了预料,披上衣服起身坐了起来。
刘茹睡在她身边,她回过身,看见刘茹肩背微微发抖,脖子上都冒着虚汗。
姜真俯身抓过她的手,这手因为劳作,如同枯柴一般,上面满是茧子。
外头的灰雾散了,月光轻轻地洒进室内,姜真能看清她泪水浸泡着的眼睛,禁不住地发抖。
外头传来佟家人和外头人低语商量的声音,似乎不是很愉快。
姜真纤白的手压在刘茹身上的被子上,侧耳听着外面的争论,轻声说道:“别怕。”
刘茹捏紧被角,脑子混沌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见姜真将衣服穿好,打开门走了出去。
佟丘低声下气地弓着腰,对篱笆外的几个老人恳求着些什么,几个老人身后,站着数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举着火把。
看来他们想出这个办法,就预料到了会有人不愿意,也准备好了强硬的对策。
那老人说道:“轮到你家了,你家必须得出一个。”
另一个老人说道:“隔壁家的二丫头去了,都没说什么,怎么能给你通融呢?”
“我家……我家,阿茹嫁到我家,我不能辜负了她爹娘啊。”佟丘扑通一身跪在地上,七八尺的大汉,掩面而哭。
佟婆婆从后面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叹了一口气:“让我这老婆子去吧。”
那两个说话的老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山上那位,近日很不安定,老的怕是起不了作用,得用鲜嫩的。”
他们说这话的口吻,让姜真觉得隐隐的恶心反胃,仿佛说的不是人,而是在掂量着肉质。
老人身后的几个壮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一家。
佟丘只能站起来,去屋子里喊刘茹。
姜真向前走了一步,正好堵在门口,佟丘冷汗津津的,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姜真错开他,站到了众人面前。
“我是刘茹。”姜真说道:“走吧。”
“不是……”佟丘瞳孔紧缩,想到了什么,声音到了喉咙口又堵住。
佟家一家人都惊恐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时间院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篱笆外的那几人也是村子里的人,自然认得刘茹长什么模样,看见姜真在火光下映出的容貌,皆是滞了滞,又冷笑起来。
“走吧。”
姜真重复了一遍,她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她是不是刘茹并不重要,只要有个人、有个女子坐在棺材里就好了。
刘茹如果去了,一定会死,但她不会。
刘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想要开门,发现姜真刚刚出门时卡住了门板,她一时竟打不开。
老人果然没有问什么别的,无声抬了抬手,几个人跟在她身后,沉默着走出了佟家破旧的院子。
“山上到底有什么妖魔,为什么非要献祭女子?”姜真顺从地被他们捆住双手,在心里和天道思索。
“这我怎么知道?”天道不屑道:“我管的可都是天地大事,一个山头上的小小妖魔,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好吧。”姜真无语。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妖魔这东西都一样。”天道哼哼:“不是贪恋人的血肉,就是贪恋人的欲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不过这山上的东西真的只是妖魔吗?”
姜真在心底置疑,到底没说出来。
押送着她的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村子的边缘,村口摆着一副巨大的棺材,不像是人能搬动的样子。
老人对她说道:“你躺进去,子时会有小鬼来抬棺。”
姜真听见背后有人窃窃私语:“佟家运气真好,哪里找来的替死鬼,昨日二丫要是有这个运气……”
老人咳嗽了一声,周围安静下来,有人往她身上披了一件红彤彤的衣服,隐隐的血腥味从布料上传出,姜真不禁皱眉。
这是一件又破又旧的嫁衣,上面的金丝牡丹鸳鸯都已经被什么污垢染得有些看不清楚了,衣服下的铃铛,诡异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