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了他真正的模样,仙界那些没有任何值得惦念的回忆,她曾经在他身边怀疑、忐忑,甚至有些害怕的情感,都渐渐地染上了另一种情绪。
她突然很想再见到真实的他,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姜真摇了摇他的手指:“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我想杀了封离,仙界会乱,天地会变,你也不在意吗?”
持清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而动,眼里的漠然和死寂被摇晃的光影覆盖,逐渐显露出一丝浅淡笑意。
他的长发拂过她脸庞,在风中飘荡,身影像一支凄切的骨,随时都有碎为齑粉的可能。
“我在瑶池等你。”持清低下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贴近她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不要怕。”
世间万物的消融再生,或许平等。
唯有姜真,是他唯一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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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很快恢复原本的肃穆宁静,姜庭以雷霆之势撤回表面声势浩大的搜捕,将这件事就这样一笔抹销。
言拙仙解,星宿归位,封离肯定已经知道,却还迟迟没有动静。
常素危帮她暗中查探慧通的下落,一无所获,这个隐藏在净慈寺多年的伥鬼,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人间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姜真还想等一个持清所说的契机,等到一个完整的真相。
姜庭不愿她和持清多待一分一秒,恨不得把自己黏在她身上,监督着她有没有和那谁共处一室。
只要接触过姜庭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他有多胡搅蛮缠,姜真更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秉性。
姜真实在不想当着姜庭的面说告别,但事情没有解决,她就迟早得离开。
姜真看着他,他就后靠在椅背上,侧过脸,也不回视她,表情充满孩子气的漠然。
姜真要开口,他就立刻端坐,持起奏章,假装认真研读。
姜真看见了隔着奏章后,他漂移的眼神和攥得发紧的手。
“奏章拿倒了。”姜真手支在桌子上,对他笑了笑,像是某种带着露水的花,有种潮湿的芬芳。
姜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神情了,除了在梦里,他们之间一直是越来越远的,距离远到了他再看她的脸都有些模糊,所有的一切都能隔在他们之间,还有可笑的世俗。
明明他们才是这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关系。
——曾经是。
姜庭忌惮着那个叫伏虺的男人,观察着姜真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点此刻的心思。
那个叫伏虺的男人会告诉她真相吗?
姜庭天不怕地不怕,只害怕他和姜真之间最深的联系成了废纸,如果姜真发现了他并不是皇后的亲子,和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还会把他当成弟弟吗?
他赌都不敢赌这个可能。
姜真对他的爱,是他最大的倚仗和底气。
姜真看他仿佛在发呆,叹了口气:“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姜庭说话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要丢下我了。”
姜真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却仿佛和他隔了一层屏障,遥不可及,她轻轻啜了口茶:“又什么,我从来没有丢下过你。”
“你又在骗我!”
姜庭提高声音,含着隐隐约约的怒音,似是委屈地撒娇,眼眸里又含着那样深的怀疑。
他曾经希望姜真永远只看着他一个人,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徒劳枉然。
姜庭脸上表情茫然,漠然地盯着她,像个疯子一般重复:“别走,别骗我,好不好,阿姐。”
姜真拍了拍他的头,姜庭猛地抬起头,往她手心里钻,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原本凌厉的眼睛里,脸部清瘦的轮廓和她初见他时重合在一起,那么瘦那么小的孩子,一张饿得凹陷的脸上满是淤伤,嘴角都裂开了,全是血迹。
其他贵族的小孩跟在他后头,用火烧他的头发,说他是魑鬼,才会有两只眼睛。
他住在最偏僻的宫殿,没有人伺候,她却每天都看见有内侍出入他的房间,每每都要端出一盏不知名的东西。
姜真蓦地心软。
姜庭的房间里永远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姜真第一次和他说话时,才发现他并不会说话。
宫里没有人教他说话,也没有人会和他说话,他的嗓子不用来惨叫,便只能当个哑巴。
姜真掀开他的衣服,发现他瘦得骨头根根分明的身体上,肚子瘪下去,伤疤交错,没有一块好皮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