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随着抖动的肩膀,无力地掉下来,又被舌尖舔舐走,他像是在安抚她,又更像在品尝她的痛苦,陌生的,干燥的指尖拢住了她的头。
“宝宝。”似是迷离的喟叹,又轻又软地在她耳边响起,全然黑暗的视野中,濡湿的水声便更加明显:“……不要怕。”
她惊醒过来时,脸上头上已经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睫毛被泪水粘在一起,她费力地睁开,望着宁静的宫殿,心中凉意渐渐蔓延。
夜晚的宫里静得吓人,她醒过来,也没有任何下人的声音,仿佛猝不及防又跌入了另一个可怕的、窒息的梦境里。
心头像是被千刀万剐过,疼痛难忍。
她恍惚地光着脚走下榻,又感觉心口像是有簇火,烧得她皮肉俱痛,她将手放在胸口,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一点红肿,仿佛只是她的幻想。
她端着烛台,停在铜镜面前,看见自己的眼睛通红的,挂着眼泪,而她原本光洁的脸上,透出一片一片,仿佛被火灼烧过的痕迹,像是覆盖在她脸上的羽毛。
姜真吓了一跳,无措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庞,却真的摸到了不同于真正肌肤的触感,不禁心头一颤。
铃铛一声,姜真从声音中猛然惊醒,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站在现实还是梦境,声音就来自她面前,一只白色的纸兔子灵巧地从梳妆匣的缝隙里挤出来,抬起两只爪子,一只爪子里分别抓着一只铃铛,叽叽地摇晃了一阵,又摇摇晃晃地转着圈,在她面前跳了一支舞,朝她挥了挥爪子,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姜真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它表演了一阵,又噗叽一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回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在安慰她吗。
姜真只觉得自己是发了癔症。
或许她已经疯了。
第77章 大雨
姜真原地发怔, 好一会才走向前去,拿起纸兔子,纸折的东西平平无奇, 看不出什么特异, 拿在手里和一片羽毛差不多轻, 她没什么实感。
她迟疑地放下兔子,凑近铜镜,小心翼翼地抬手抚摸自己的脸庞,凝视许久。
直到外头的晨光落在镜子里,分开一道白亮的线, 姜真才发现,她的脸已经完好如初了, 她看到的仿佛被火燎过的皮肤, 跳舞的纸兔子, 仿佛都只是她因为噩梦而产生的幻觉。
可她很确定, 昨日夜里, 整个葛阳宫里的侍女侍卫, 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确实在铜镜前站了许久, 也确实看到了这些东西——即使不会有人相信。
侍女洒扫的声音从屋檐下走过,姜真抬起头, 一个侍女捂着唇,探头探脑的。
姜真轻柔地笑起来:“进来吧。”
侍女端来盥洗的东西,为她擦脸, 姜真随意说道:“昨日有什么动静吗?”
侍女专心致志地浸湿帕子:“殿下昨夜睡得好, 都不怎么翻身了。”
姜真愣了愣,随即眼神轻移, 看向熄灭的烛台:“……去把蜡烛点上。”
侍女动作迟滞,不明白姜真为什么好好的白天又要点蜡烛,但姜真说了,她没有不从的道理,温顺地退下去将蜡烛重新点了。
只剩半截的蜡烛,将荧荧的红光投在她侧脸,姜真沉思片刻,指尖拈起那枚纸兔子,折纸被点燃一角,飞快地蜷缩起来,很快化成无数的红色的光点,余烬尽数落下。
侍女小小地轻呼一声,不理解公主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负责在宫内梳洗,常常看到公主殿下在对着这个纸折的兔子沉思,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难不成是情郎相负,公主伤心了?
姜真心里可没她想得那么多,她神思难辨,觉得自己可能是招了邪。
她静静地看着火灭了,让人把灰烬收拾好,皇后的死不会给宫中带来任何改变,父皇依旧本性难改,连着几日不上朝,不见阁臣,整日和宦官与青夫人厮混。
大批的难民聚集在城外,急需平定赈灾,父皇不想管,却也不舍得将这差事交给姜庭,怕他得了好名声。
最后事情落在常素危和另外一名三品的新晋文官身上,若没有武将镇压,难以平定那些已经饿疯了的饥民。
朝廷不设官仓,无法调剂粮价,商贾们将价格打得越来越离谱,上头拨下来的钱,甚至不够一乡之人的口粮。
常素危在外头,寥寥提了几句,但出于是书信,也只是隐晦地吐槽了几句不满。
姜真从自己的私库里补贴了些银钱,又想办法辗转卖了些首饰,暗中送出,京城的贵人们对皇室的东西相当喜爱,尚且能卖个好价钱,若天下真乱起来,首饰金银也都是废纸,不如实实在在落在人的肚子里。
皇后走后,姜庭的处境越发尴尬,皇帝没有其他的孩子,又迟迟不愿意立姜庭为太子,含义便很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