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姜真指尖托着下巴,表情还是有些游离,近日的事堆积在一起,她头痛得不行,还是要勉强安慰姜庭:“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河西郡守已经投诚,他就算得到了京畿,也得不了这天下。”
她起身,声音轻柔地安抚他:“别着急。”
姜庭感受到姜真的指尖一点点擦干他脸上的泪痕,心里有些酸酸的,那份强烈的不安渐渐被驱散了一些,他痴痴地看着姜真的脸,轻声喃喃:“阿姐,我帮你去打天下,你来做皇帝,好不好?”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把姜真安安稳稳地留在他心上,又开始说痴话,姜真噗嗤一声笑出来,挠了挠他下巴,将他毛茸茸的头推开了一点:“我没那么聪明,做不了皇帝。”
她挥了挥手,随意说了两句,就开始赶他出去,明灭的烛火,映得她脸色苍白疲惫,脸上有几道鲜红的印子,仿佛沾了什么羽毛,姜庭再定睛细看,又什么都没有,好似错觉。
姜真近日是真的有些头痛,常素危那边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她心中忧虑,近日又开始做噩梦。
和之前的噩梦相似,荒诞诡异的梦境里,充斥着银白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无形的东西缠绕着她的身体,仿佛要把她吞入虺腹。
姜真想不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梦里注视着她的目光平和,其实并无恶意,她只是觉得奇怪。
她揉了揉额角,目光落在被搁在角落的面具之上,和面具上那双恐怖的眼睛对视了一眼,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面具下透出白色的一角,微微颤动。
梦或许只是梦,但眼前的东西,却绝不是错觉。
姜真拿起面具下压着的折纸,只觉得遍体生寒,一模一样的纸兔子,她早在皇宫就已经烧掉过一次,这次又是谁的恶作剧。
她住在合城,每日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发现这枚熟悉的纸兔子,即便烧掉,它还是会诡异地出现在她眼前,无处不在。
到现在,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将它毁尸灭迹的想法。
在她冷漠的注视下,纸兔子的脚微微动了动。
姜真心下烦躁不安,刚想把这纸兔子重新压回面具底下,却听见了如同流水般轻渺的声音。
她手顿了顿,将它凑近了些,看见纸兔子平扁的嘴几不可见地张合,发出小小的声音,含着嘶嘶的杂音。
“想……你。”
姜真眨了眨眼,纸兔子灵动的红色眼睛也随之眨动。
姜真将纸兔子拍在桌子上,双手捂着头,回想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招到的鬼。
纸兔子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想见你……”
姜真支着下巴,眼神严肃地审视着它,却听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她一下子警惕起来,不再观察这只看似无害的纸兔子。
她的院子被重重护卫,除了姜庭没人能这么晚来找她,可这脚步声,明显不属于姜庭。
姜真抽出防身的佩剑,靠近门口,虽然她不怎么会用剑,但手里有武器总比没有好。
她的脚步声,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逐渐重合在一起,都趋向着门的方向,姜真已经可以肯定,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还不止一个人。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中,还重叠着一个相似,却又轻得多的脚步,姜真心里一紧,停在门口。
那脚步声也同样停滞在不远处。
“看来帝君是近之情怯了。”
若有若无的笑意藏在风声里,姜真听到了这句话,却辨别不出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能皱着眉头张望。
微弱的气流拂过她的后颈,姜真一僵,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猛得挥剑。
——是谁?
她房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到底是谁能这样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她反身的一击,像是陷在了棉花里,背后什么都没有,一只手绕过她的背后,抓住着她的手背提了起来。
姜真颤抖着,慢慢地回过头,和一双几乎是金红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那双眼睛里流动着她从未见过的,尊贵而冷凝的光。
那人抬着她的手,脸上带着不变的笑意,半敛着点邪气,声音轻地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小殿下,许久不见了。”
姜真茫然看着他。
慧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真以为他早就和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一起死在了皇宫里。
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此刻熟稔地制服了她的动作,像是故友重逢一般和气地和她打招呼。
她僵直地看着他,双手冰冷,握着剑的手极力挣扎,却仿佛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