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皇后可能都没发现自己在被青夫人牵着鼻子走。
姜真知道母亲很懦弱也很愚钝,但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狠心的人, 那第一个就应该对一直嫉妒的青夫人下手才对。
若不是青夫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办法?
为了一桩婚事, 害了封家全家上下。
姜真一想到这种可能, 就感觉如坠冰窖, 全身发冷, 颤抖得厉害。
“如果她真心为你好。”
姜真缓慢又冷静地说道:“就不会在知道父皇心意的情况下,让你入宫了, 母后。”
青夫人明明知道皇帝苦恋自己,嫁给左相后还与皇帝藕断丝连, 却劝自己的姐姐入宫。
这绝不是真心的亲人能做出的事,皇后自己心里也清楚,不然这么多年, 又一个人暗中和青夫人较什么劲?
皇后被她掀开最后的遮羞布, 仿佛颜面都被放在脚下撕扯,脸涨得通红, 手颤抖着,最后又打在她脸上。
“畜生,我情愿我从来没有生过你。”
姜真在皇帝宫前跪了许久,本来就已经支撑不住,皇后囫囵打在她太阳穴附近,她踉踉跄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就自己在宫里好好反省吧,真是反了天了,我管不了你,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毁了你的名声,让全京城的人笑话,这下你就满意了?”
皇后失望地看着她,转身就走,不作丝毫停留。
姜真轻轻嘶了口气,有些头昏脑胀。
她脸上印着一串指痕,火辣辣的,红了一片,红色的掌印从唇角一直蔓延到耳根,耳朵里蔓延出一点鲜血。
她伸手摸了摸耳朵,摸到一点潮湿的痕迹,难怪脑袋有些嗡嗡的。
她缓了片刻,伏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缓缓半跪下,用帕子擦拭过她的脸。
伏虺的手很凉,很冰,也许是因为属于一个没有多少生机的人,靠近她滚烫的皮肤,让她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像是用软布擦拭精美珍贵的宝器,轻柔地一点点擦过,不放过任何一个边角,直到将血擦干,没有一点污渍。
姜真低着头,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多谢。”
他没有说话,空洞的眼睛平淡地望着她的模样:“殿下,想哭的时候便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
姜真弯了弯嘴角,坐在地上,用手挡住自己的额头。
“我不知道。”
伏虺诚实地说道:“但人在不被理解的时候是应该哭的,被所亲之人伤害时也是应该哭的,不是吗?”
哪怕是他,看着她也会心生不忍。
她的母亲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她,为什么却一点都不在意她的难过?
姜真没有和伏虺对视,始终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眼泪只有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是眼泪,不在意的人面前,它只是几滴水,何必哭呢?”
伏虺声音淡淡:“殿下,哪怕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
姜真抬眼,轻声说道:“我也许会做错,但我不会后悔。选了就是选了,选过又纠结其他可能——我不做那样的事。”
她别过脸,笑起来:“算了,你怕是也不懂。”
伏虺是不懂,但听她这样说,又觉得好奇:“殿下为什么觉得我不懂?”
他语气真诚,眉宇间一派羸弱温吞的神色。
姜真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会:“你很傲慢。”
伏虺的表情顿了顿。
“傲慢?”
他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却是真真实实地奇怪。
姜真看了他几眼,觉得他好心安慰她,她却这样说他,似乎有些不好。
伏虺说话温和,脾气好,她宫里的人大概也都是这么觉得的,才屡屡让他在她身边露脸。
但伏虺给她的感觉,就是傲慢。
他像是站在很高很远的地方,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疏淡的微笑,温和的举止,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淡漠的伪装。
他说自己是封家的亲戚,关注着封家的情况,却又完全不在乎封离如何。
他看她,又从来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一群蝼蚁,那么宽容。
“你们修道之人超然物外,凡尘之事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姜真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搀扶,自己艰难地,一点点站起来:“你看着我,好像在看一场折子戏,我不喜欢那种眼神。”
“殿下。”伏虺说道:“我是瞎子。”
姜真莞尔一笑,拍了拍伏虺的肩膀:“算了,等封离从诏狱中出来,你便和他一起走吧,远离京城。”
伏虺跟在她身后,伸手想要扶住她踉跄不稳的身体,可想起她刚刚疏远的情态,手只能虚虚悬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