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
忽而响起地熟悉嗓音让桑离一怔,不禁扭头看过去。
是曲佑,她站在黑狼旁边冲她浅笑,接连的还有兔儿灵;小蚁灵,帮她张罗过婚事的隔壁婶子,龟爷,就连最为年幼的小蝶灵都出来了。
桑离想不通是为什么,顿时呆滞在原地。
曲佑笑嘻嘻地对她眨巴眨巴眼,贴过来说:“你做的,其实我也都看到啦~”
在桑离无数次的回溯当中,曲佑也劝过族人许多次。
也许是族人有所感应,门被打开,所有人走了出来。
桑离瞬间明白他们这样做的意图,泪水滑落,心里面难受得厉害。
“你不要哭。”曲佑想给桑离擦眼泪,奈何个子低,只能歪了歪头去抚摸黑狼的脑袋,“其实在五百年前灵族遭遇天谴之时,我与阿姐就预料到这一刻了。”
灵族本就不为世间所容,如果他们的牺牲可以换来苍生的安宁与子孙后代的顺遂,倒不如就此献道。
总好过躲在这树穴里,眼睁睁看着伙伴为救他们而死;看着天地生灵陨灭破碎。
曲佑说完看向沈折忧,“我们愿随你而去,不过……”她瞥了眼后面嗷嗷待哺的幼儿,“稚子无辜,可否留他们一命?他们尚且年幼,灵力低微,便是活着,也不会对世间造成任何威胁。”
孩子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敏锐地觉察到危险,都靠在父母的怀里微微啜泣着。
父母也抱紧自己的孩子,表情中同样满是哀求。
众仙家面露不忍,然无上道尊神命在仙,谁也不敢贸然开口,便把决定的权利留给了沈折忧。
沈折忧戴着银面具,完全遮住一张脸,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情绪沉沉,谁也拿捏不准主意。
片刻,他召出捆仙绳。
众人屏息凝神,灵族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谁知下一瞬,就见那绳索落在了桑离身上。
曲佑微微瞪大了眼睛。
桑离却是如释重负,微微笑了。
“回吧。”
沈折忧一手拽过她,未看身后那些灵族,准备启辰离去。
“等等!”曲佑情急之下叫住他。
沈折忧和桑离同时驻足,桑离知道曲佑还想坚持下去,她回过头说:“曲佑,终将会过去的。最后帮我照顾好它。”桑离看了眼躺在角落里的小镜魔,对她留下一个笑,随沈折忧乘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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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凤凰坞到神域也要些时间。
沈折忧负责看押桑离,于是和她一起留在了轿撵里。
逼仄的环境中沉默流淌。
桑离眼有失神,思绪放空,直到坐在对面的沈折忧说话,桑离才缓缓撩起眼皮。
“看样子你并没有改变他的注意。”
“什么?”
沈折忧双手环胸,“寂珩玉。”
想到寂珩玉决绝离去的背影,桑离脸色一变,转而又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不妥。
“你早知道他会这样做?”
沈折忧似有意外,“你不知道?”
桑离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听到这话,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情的沈折忧忽然低低笑了。
沈折忧当着桑离的面摘下脸上面具,当他抬起头的瞬间,桑离不禁倒吸口凉气。
他的一般侧脸爬满狰狞犹如蜈蚣一般的疤痕,疤痕纵横交错,完全摧毁了额昔日的好皮囊。
沈折忧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你当真以为他要杀我,都是为了你?”
桑离不解。
这幅疑惑落在沈折忧看来更加嘲讽,“寂珩玉欲修得缚厄道,拉天下人同归。”
“缚厄道?”
沈折忧重新戴上面具:“是以身殉道,拉天地归一的灭世道。”
到那时六界合一,天地重现,人,神,魔,灵泽,所有一切都会消失殆尽,仿若大地初生一般,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沈折忧才觉得寂珩玉是疯了。
不过聚灵匣所显得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寂珩玉放弃了缚厄道,选择走向另外一条路,同样偏激,却有接触之法。
沈折忧凉凉地掠过桑离。
她还处于震愕当中,沈折忧忽然明白,寂珩玉之所以这样做的意义了。
为了一个人而舍万世,属实可笑。
桑离没有说话。
她突然想到在归墟时,寂珩玉总是形单影只,一个人遥遥的望着那四根龙柱;她也记得他身缠业障时,不得解脱的痛苦。
桑离知道他的所有苦楚与求不得,纵使他有万般错,她好像也没有办法去怪罪什么。
世间如苦海,皆为不渡客。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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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折忧直接带着桑离去了紫霄大殿面见三神。
上重天充斥着山雨欲来的危殆之意,当外殿通禀沈折忧顺利归来时,正一筹莫展地无上道尊登时跳坐起身,迫不及待地迎接过去。
“叩见神尊。”
无上道尊那双锐利的视线已移至桑离身上。
她已经撤除了巫山渡厄真君加之给自身,用来掩藏灵族气息的印记。第一次站在这里,面对众仙,桑离并不畏惧,甚至多了一份从容,她站姿挺拔,任由让无上道尊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