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花的脸蛋，被青苔泪水一糊就更花了。
起先她还能发出声音，后来哭哑了嗓子，便无声抽抽。
丁灵想了想，变出一捧绿叶，又在绿叶中盛满了山泉水，捧到女孩的面前。
女孩接过去就喝，润完了嗓子，又哭起来。
等到实在无力哭泣，她又呆坐了许久，最后默默站起身来，拿上她的小布包，一步一挪往山下的村庄走去。
她走，丁灵就在她的身后跟着。
山下村庄人家此时正在做晚饭，屋舍冒出炊烟，可没有一道炊烟属于女孩。
她低头沉默着走过了田埂石道，慢慢走到村子边缘塌了半边的土房子门口。
丁灵也跟她到了门口。
屋里只有一个角落容女孩存身，一张席子，一床破被，还有一只破了口的碗，看上去都是她捡了村民不要的在用。
“你父母呢？”
她应该是有父母的，可能父母嫌弃她是个傻子，不要她了。
女孩终于抬头看向了丁灵，但她没有说话，眼睛又望向雾山。
“你不能进去，你是生魂。”
而那些只是一团雾气罢了。
也不知道女孩到底听懂了没有，她又低下头去。
“要不要，跟我走？”
女孩坐在地上那卷破席上，怔愣愣抬起头，盯了丁灵半晌，站了起来。
丁灵走在前面，女孩背着她的布包走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雾村，明明有人瞧见了，还有个女人往她们这里小跑了两步，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上前问话。
走出村子，丁灵向女孩伸出手。
女孩把手掌在自己脏乎乎的衣服上蹭了蹭，没有握住丁灵整只手，只是轻轻的牵住了丁灵的一根手指头。
再睁眼，已经到了竹屋小院门前。
大黄趴在院子里，抬起脑袋冲着门“汪”一声。
爷爷坐在摇椅上打盹，忙完了年，他才发现自己没事可干了。
家里的地自己能长出菜来，连浇水都不用。鸡越养越多，也只要每天摸摸蛋，后院的樱桃结了果子能自己掉进篮子里。
他原来一天忙到晚，现在成日无事可坐。
又不是原来那把老骨头得多歇，他现在身体好得很，眼亮腿快，上山下河都不在话下，偏偏无事可做了。
听见大黄的叫声，知道是灵灵回来了，爷爷几步跑到门口：“灵灵！你回来了！”
先看见孙女，又看见孙女牵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
“这是……”
“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人管她。”
爷爷叹了口气，拉过女孩的手：“是个小子？”头发绞得乱七八糟的，脸上一块黑一块青，“走，先洗洗干净，还没吃饭吧？”
女孩跟着爷爷进屋去了。
丁灵松了口气，幸好爷爷带过孩子。
她做这些事时，胸中魂火火苗微动，似乎是在赞成她这么做。
丁灵指尖微点，竹屋中多隔了一间卧室，屋里有床有桌，还有一个小衣柜。
这个格局是丁灵按她看贝贝玩的装饰小游戏的房间变化来的，贝贝布置好了拿着平板给她看，问她：“怎么样？好看吗？”
那时丁灵想的就是，非常适合十岁以下儿童。
有了竹床竹桌，但还不够花花绿绿，好在变化符一贴，就能依照主人的心意变出玩偶。
丁灵准备完这一切，爷爷已经把女孩洗干净，又给她换上了丁灵小时候的旧衣服。
“是个小姑娘！”爷爷声音宏亮。
不洗干净了还真瞧不出来，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头发剪得这么乱七八糟，他还悄声问孙女：“你捡她回来，她村子里的人没说什么？”
这肯定不是他们村的，他们村没这样的孩子。
“看见了，但没说。”
既然没人说，那这孩子确实没人在管，也没人想管。
爷爷给女孩洗澡的时候，看到女孩身上瘦得都没肉，骨头都能看清楚。
就是再穷，灵灵也没有这么瘦的时候。
他赶紧把蒸好的竹筒饭放到桌上，给女孩盛了满满一碗出来，女孩刚想伸手去抓饭，被爷爷用竹筷子打了一下手。
“用勺子！”估计她不会用筷子。
女孩缩缩脖子，爷爷抓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把勺子，又教她捧起碗来，用勺子挖饭吃。
看女孩一勺一勺吃上了，又张罗着给她挟菜，依旧还是蒸扣肉。
不到灵灵开学，这年就不算过完，当然要吃大肉。
丁灵看着爷爷照顾女孩，问爷爷：“再有两天我就要回中州去了，您要是愿意跟我去，就一起去。”
把整个房子装走。
“要是不愿意，那我就每年假期回来。”
爷爷坐在那儿，他想过了，他还是想留在南州。
他留在南州，灵灵才会回来，回来能替乡亲们看看病。
他要是走了，灵灵就不会回来了。
“我还得，照顾照顾你爹娘的坟。”
魂火几乎静止，跟着像是刚才女孩啜泣那样抽抽起来。
一天看两个小姑娘哭，丁灵有点受不住，她依旧不知如何哄人，只好等胸中悸动之情过去。
这才又开口：“好。”
爷爷看看女孩：“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呢？几岁大？”
女孩跟朱耀发说她十岁了，是村民教她说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几岁。看她身量八岁最多，爷爷就干脆说她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