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可是世界级的地质公园,是研究变质岩的宝地,有各种各样的变质岩。”
骑马人摘下草帽,一边扇风一边说,“一百年前就有外国专家来考察过,把这里的变质岩称为‘苍山杂岩’,还把形成年代推测在了最久远的太古代。”
“这么久远啊。”冉苒说,“现在的资料通常都说是20多亿年前的元古代。”
“那都是后话啦。”
骑马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麻袋,打开来,从里面掏出一块掌心大小的石头,“看,这一带的片麻岩,早年被外国专家定年代,用的就是这种。”
他将那石头递给冉苒,还外加了一只放大镜一起。
冉苒接过来,透过放大镜低头观察手中的岩石。
路人梁焕正啃着能量棒,瞄了眼那石头。
灰土土的颜色,除了看起来好像分出了几层,看不出什么特别。
“以前看到过一篇解放后中国专家编的文献,直接把这一带命名为‘太古代苍山结晶片岩带’,原来是这么来的。”冉苒一边观察岩石一边说。
“哈哈哈——”
骑马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小姑娘,你懂挺多啊。”
冉苒抬了下头,冲他一笑。
骑马人:“解放后早年的考察众说纷纭,普遍给拉近到古生代去了,有归为寒武纪的,还有归为奥陶纪的。近些年放射性同位素的测定更准确了,才又回到了前寒武系,最后把说法定在了元古代。”
“不过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还是得划分片区,不同片区不一样的。就光苍山这一带,东侧和西侧就不同,要是去到洱海东面,连二叠纪的砂岩就能找出来。”
“考察工作至今仍在进行,片区的划分也还在逐步细化,未来长着呢。”
“那是当然。”冉苒笑着说,“这一片由海底抬升为陆地,还经历过冰川,这么复杂的地质结构,值得研究的课题一定还有很多。”
“哈哈哈哈——”
骑马人又笑,“这就是我们这群人存在的意义啦——”
冉苒观察完,把岩石和放大镜一同送回去:“谢谢您。”
“诶——”骑马人却只接放大镜,不接岩石,挥挥手道,“送给你啦小姑娘。”
“这怎么行,你们辛苦采集的。”
“同一处挖的有好多块,分你一块不碍事。”
说着,他又从麻袋里拿出了另一块看着更光洁的石头,直接丢到冉苒手里,“这块花岗岩也送你,拿着。”
“诶?”
“你不是说你不上峰顶么,那个片麻岩山腰也能采到,但这种花岗岩是山顶的混合花岗岩石柱那里采的,你可搞不到。我们有多的,拿着吧。”
盛情难却,冉苒感激道:“那大哥我就不客气啦,谢谢您。”
大哥?
梁焕嘴里嚼着,心头悄悄琢磨:以这人看上去的年纪,要是以前的冉苒,肯定张口叫叔叔。
冉苒又把背包拉开一个小口,伸进去一只手,把岩石小心地装了进去。
聊得差不多,骑马人草帽一扣,一个跨腿骑上马背:“走啰小姑娘,有缘再会——”
他潇洒一挥手,缰绳一拽,棕马随之一个转身,便沿玉带云游路往和他们相反的南面而去。
一人一马踏入山林,踩着马蹄声的节奏,那人哼着小曲,悠然自得的身影,仿佛他已同这片大山融为一体。
冉苒走出亭子,在路口挥手和他道别。
梁焕已经啃完了能量棒,又喝了半瓶水,感觉体力稍有恢复。
他见那人走远了,便问冉苒:“这人是搞地质考察的?”
“嗯,勘探队的,这两年都在大理丽江这一带的山脉考察,很资深。”
冉苒背对亭子站着,说着话,却没回头。
“怎么聊上的?”
“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他从那个路口上来,我发现他拿着地质锤,还在观察岩壁,就问了几句。他对这片山很熟悉,发现我也懂点,就多说了些。”
梁焕点了个头,又问:“好几年前学的,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呢?”
这个问题,冉苒没有回答。
梁焕发现她一直背对着自己,好奇地走出亭子,才发现,她正仰头遥望着一处高远的山脊。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更高的山巅处,有一座裸露着山石的山峰。那山石是银白色的,同周围的翠绿形成鲜明对比。
他回想起刚才那人提到过的一个词:“是那什么……混合花岗岩石柱?”
冉苒转头正要回答,远方却飘来一声吆喝:“小姑娘,看看就行了,千万别一个人去!那一带没好路,去申请个考察证,让人带着去,啊!”
马走得快,骑马人已经到达U形的另一边,正冲这边招手。
冉苒手做喇叭状大声回:“知道了——!”
原本软绵绵的嗓音,在巨大的两侧山壁之间形成了一团黏糊糊的回声,飘来荡去。
两分钟后,骑马人彻底消失在视野。
梁焕将背靠到柱子上,耷拉着半条腿斜站着,而冉苒还在遥望那片山脊,模样挺专注。
“看你跟那个人聊得很开心啊。”梁焕半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