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当初的冉苒给他讲梵高,又会从哪里讲起呢?成长经历,绘画经历,都有可能,但肯定不会先从恋爱讲起。
犹豫再三,梁焕还是问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首先想讲述的是他的爱情故事吗?难道,这样的故事,同您的经历有相似度?】
冉苒的回信花了些时间。那时梁焕正坐在写字台前看书,等了很久后,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笔尖荏苒:【您真是个心思很细的人,跟您聊天,有种被窥探了的感觉。您猜得没错,我曾经有过一段很失败的恋爱。《重升》是在那之后画的,多少受了些影响吧。给您带来了消极情绪,我很抱歉。】
失败的恋爱……她是指,我吗?
书本的一页正夹在梁焕的手指之间,他没有将那一页翻过去,而是不自觉使了些力气,把那一页纸张折皱了。
也许根本不是呢?四年了,她有过什么境遇,不得而知。
梁焕决定试探,再多问一步。
换然一新4:【能否冒昧地问一下,您说的失败的恋爱是什么样的?跟梵高的某一段经历很相似吗?】
笔尖荏苒:【不相似,不是因为相似才会产生联想。只是因为,初恋,总是让人终生难忘。】
初恋……
梁焕心脏一颤。
毫无疑问,那是自己!
原来《重升》,还同自己相关!
他的手有些无力,捧着手机,点了好几下才点开回复框,笨拙地输入了几个字:【为什么说很失败?】
问题发出去后,他迟迟没有关上手机,手掌就那么托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微博界面,眼睛都快花了,却一直盯着,等着。
终于,屏幕上,一句回复跳了出来:
【我一度以为,那是最好的安排,他是最契合的人,最后才明白,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要的是什么,那是一场错误。】
两排字在屏幕上闪着,它们闪着,却好像一根根针扎在梁焕胸口。他一时间喘不过气,丢开手机,紧闭上眼,将食指关节咬在了两排牙齿之间。
很疼,骨头破碎般疼,但下颌就像痉挛了一样松不开。
为何要说是一场错误?如果你没有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哪来的错误?
就算结局一塌糊涂,可在结局之前明明那么好,为何如此残忍地全盘否定?
*
几年后,终于联系上那个消失的人,可话题不过刚开始,梁焕就已经感到了疲惫。
原来在她那里,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她如此说,又该怎么回答?时至今日,他还能说什么……
陈亦媛的语音聊天邀请就是在这时发来的,已经锁屏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蹦跶着的绿色话筒。
梁焕盯着那图标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齿间放开手指。他深吸一口气,咳了两声清好嗓子,才接通语音。
“干嘛呢?这么慢。”陈亦媛还在路上行走,话音中混杂着街道上的噪音,和“噔噔噔”的高跟鞋响。
“还没到家?”梁焕直接把话题转走。
他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两排齿痕,还冒着血丝。他抽出一张纸巾来,包住了手指。
“快到了。”陈亦媛说,“不过回去以后我还得弄点儿东西,只能抓紧路上的时间跟你说话了。”
“别太辛苦。”梁焕说。
她就笑了:“没事儿。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们那项目进展挺顺利吗?可能再过两周,我就能再请一天假了。这回你把时间空出来,咱们去选戒指呀。”
梁焕晃了下神,理了理思绪才确认道:“是吗?两周以后?”
“嗯,就是下下个周末,周六或者周日,我应该能请一天。”
“……行啊。”梁焕应着,闲着的另一只手,将书又往后翻了一页。
“等这个项目完了,我就跟Boss多请几天假,我也该轻松一阵儿了。”
“你是该轻松一阵儿了。”他有一句答一句。
“哎,没那么容易,还得先讨好Boss呢。”陈亦媛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周末可就有得忙了,两天都得加班儿。”
梁焕没接话,视线扫到了书页上。陈亦媛说要加班,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他听着早没反应了。
“你都不同情我一下?”她倒调笑起来。
梁焕没头没脑答了句:“我可能也要加班。”
“啊?我还说要不这周你来我这儿呢。要是你也加班儿,那还是我去找你吧。”
梁焕正迟疑着怎么答,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留言:【焕儿,在吗?】
是母亲,杨承芳。
梁焕点开来,回道:【在,妈。】
“怎么不说话?”听不到回话,陈亦媛问。
“哦,我妈找我。”
“阿姨找你啊,那你快去跟阿姨聊吧。”她立刻说。
“嗯,我跟她说完再来找你。”
“不用,我没什么事儿,也快到家了,没功夫理你。”
“行,那你别睡太晚。”
“知道,那我先挂了,带我跟阿姨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