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神族,她自然能察觉到自己少了一部分记忆,但她无意深究,她只是一直紧紧记着自己要去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
可是她醒来以后去从极渊看过几次,魔气被封印,一切看起来很平静。
无漾告诉她,这是神君封印的,神君也因此受伤,如今正在扶光殿中闭关。令黎便每日自觉地去漱阳宫,代神君问政。
就这么许多年过去,神域中私下开始有谣言传出,说神君当年并非是在大战中受伤,而是迷恋上一名女子,十分痴迷,与那女子夜夜欢爱,却不察那女子包藏祸心,在神君最快乐的一刻将他元神重伤,神君这才不得不闭关养伤。
令黎听得十分唏嘘。
再想想自己如今全然失去了有关这位神君的记忆,又觉得逻辑上说得很通。
负心男子的确是不值得记他什么。
忘了干净。
听香茶说她从前与神君同住扶光殿,她还特地回了趟扶光殿收拾东西。
倒是也没什么好收的,只是有一只镯子与一幅图特别。
那镯子底子白净通透,如一汪清泉透着莹莹光泽,上面飘着一团灵动的青色。她看着那团青色,就觉心中格外喜欢。
不过她依稀记得这只镯子似乎是她大婚时收到的其中一份礼物,考虑到神君的“负心”,她十分决绝地放回了原处,没有理会。
倒是那幅山河图,她还记得是自己试炼出来的,离开枕因谷的出谷神器,便当之无愧地带回了绛河殿。
她也曾想进图中修炼,却已全然不记得竺宴给她多造了一个场景的事,见自己布好的一百零八个场景已经全部出现,就以为已经通关,又索然无味出来,山河图也从此被她收了起来。
从极渊下的封印是又过了三年开始松动的,最初有魔气溢出,渐渐魔气冲天,眼见着被封印的魔域大军就要再次苏醒。
漱阳宫中议及此事,众人立场大体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从极渊下的魔脉唯有创世血脉可以封印,我们没得办法。既然上一次也是神君封印的,那为今之计,只有等神君出关,再封印一次。
另一派则认为,神君散漫惯了,从前他没闭关的时候也动辄百年不见人影,谁知道他如今是不是真的在闭关?搞不好只是个借口。再者从极渊的封印可不会等他有空了再破,寄希望于他实在是个下下策,不如自救。
然后众人就如何自救开始争执。
令黎自醒来就一直紧紧记着她要去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却不知具体如何封印。她坐在高处,静静看着争执不休的神族。
但最终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职责之下,她仍然站了起来,道:“诸位不必争执,我亲去封印。”
原本吵吵闹闹的漱阳宫顿时寂然,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娘娘可是不知?这魔脉只有创世血脉可封印……”
令黎没有说话。
片刻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漾站了出来,道:“神君闭关以前为防魔域叛军反扑,曾留下诛魔阵,可用此阵封印从极渊。”
他看向令黎,一向风流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有些悲情的复杂。
终究,他还是如她所愿,将诛魔阵告知了她。
如今的令黎压根不知道诛魔阵原是竺宴布来诛杀他自己的阵,以为果真是用来封印从极渊下魔脉的阵法。
诛魔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有四个阵眼,分别是令黎、无漾、章莪的慕唯仙尊和昆吾的未染仙尊。
其他三人都是竺宴早已安排好的心腹,即使慕唯与未染不及无漾九曲玲珑心,一早就猜到竺宴的意图,他们也早就知道会有诛魔一日,并为此准备多时,对这个阵法无比熟悉。只有令黎是事到临头才知道,为了万无一失,她只能临时补拙,加倍刻苦。
如此不到十日,劫雷就出现在了绛河殿。
彼时的令黎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天罚,还以为这是神力突破了,满心欢喜生受了十八道劫雷,被劈得口吐鲜血,跪地不起。
无漾站在绛河殿外,却最终没有进去。
已经没有退路了。
竺宴不曾给自己留有退路,天酒为他劈开一条生路,却同时绝了她自己的生路。
竺宴被困在记忆阵中,他与天酒之间全是美好的记忆,加上扶光殿中的灵气滋养,他的神力会在这过程里逐渐恢复。他如今与魔脉相连,一旦他的力量恢复,魔脉的力量也将苏醒,连同魔域大军,都会苏醒。
可是他被困在记忆中,不要说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甚至无法出来阻止魔域之祸。
如今的六界,就只有天酒可以封印从极渊下的魔障。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也只有她能走下去。
即使知道一切,他也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注定无法改变的结局,走向她自己的宿命。
不到一个月,负芒与孟极醒来,紧接着魔域大军苏醒,神魔大战爆发。
上一次,竺宴并不是真的将魔脉封印,彼时他神力衰弱,只能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暂时阻止魔域大军叛乱,然后等待斩草除根的一战。可是斩草除根的代价太大,那代价是他自己一同灰飞烟灭,令黎不愿他死,便选择自己去将魔脉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