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府就是为石桥的事儿来的,因此也不在衙门浪费时间,早饭过后就跟着长青去了城外。现在天光大亮,他仔细打量了沿途的街市乡村,虽然宅子还是破旧的,可街道平整宽阔,马车走着很顺畅,不复旧时光景了,遂点头称许:“小范啊,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本府甚是欣慰,只看你何时能让百姓富起来喽!”
长青在外头骑马,听着这话就在马上拱手:“多谢大人勉励,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桥头处已经很热闹了。魏大河领着一班衙役捕快在维持秩序,杨县丞则带着人布置了休息的地方,就等着知府大人到来。
“大人平易近人,体恤百姓,特意吩咐不要净街,下官便叫衙役们在此处疏导,以防人多出乱子。”长青看着不远处越来越多的百姓,其实有些担心,生怕出什么问题,越发盼着时间快一些,早些把这仪式完成了。
“这桥造型甚是巧妙,本府虽不精此道,却也看得出,此桥必能百年千年,甚好,甚好。”段知府也算是务实之人,真的下了马车,走到桥头,仔细打量了石桥,“小范啊,这桥可取了名字?”
长青微微躬身:“回大人,没有取名,正想请大人给赐个名字,也好在桥头处立个碑,让百姓膜拜。”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指桥头的空石碑,“还请大人留下墨宝。”
“哟!”段知府朝后仰了仰头,“小范啊,你这是在这儿等着本官啊,行,那本府就给你题个名儿!”
杨县丞亲自呈上笔墨,桥头的桌子上早就摆好了上好的大幅宣纸,段知府走到案前,提笔道:“你这个出力出钱的父母官都不谋名声,本府这看热闹的如何能掠人之美?既是为青沙江旁百姓们修的桥,便叫青沙桥好了。”
段知府不算是完全的寒门出身,但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书法造诣颇佳,一边说着,一边挥毫,酣畅淋漓的大字就写好了。
长青连连夸赞:“大人好字!此桥日后就叫青沙桥!”
这里题好字,长青挥挥手,杨县丞立刻叫人放爆竹,青沙桥就算正式投入使用了。
长青邀请段知府上桥走一走,段知府欣然应了。于是他们在前,一众属官衙役在后,浩浩荡荡的上了桥。
他们人不少,可是石桥很宽,能让两架马车同时经过,这么多人在桥上也不显得拥挤。走到桥中央,段知府停下脚步,扶着石头栏杆极目远眺:“青沙江穿过整个南龙府,本府从未想过,还能有这般站在江心的时候,极好,极好。”
“如此这般,山民出山就容易之极,想来民生教化也都方便许多。”通判也十分欣喜。
“山中现下还没有什么景致可看,大人还要返程,旅途辛苦,不如先回桥头略作休息。”长青伸手示意,请段知府回转。
段知府本来就是来看桥的,也不想进山去,闻言从善如流,转身往回走。
到了桥头,回到桌案处,早有人收起了笔纸,换了茶水上来。
“大人,这是桥对面的山村出产的新茶,下官觉得甚好,请大人品尝。”长青亲手奉茶。
段知府先瞟了他一眼,笑笑,接过茶盏来低头看了看,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兴味,待闻了茶香,抿了一口之后,他挑眉问:“你说这茶是村里出产的,毫无名气?”
“正是,连名字都没有,更谈不上名气了。”长青道,“实不相瞒,这是头一年产出,就是这几日刚得的。”
通判也尝了,便打趣道:“小范大人莫不是又想请大人赐名吧?”
长青笑了笑,看着段知府。
段知府摇头:“以后你的安龙县本官是不敢来了,竟不知道有多少事在等着!罢了罢了,看在这茶叶着实得本官心意的份上,便送你个名字吧!”
他略作沉吟,道:“这茶口感清冽新鲜,茶毫鲜嫩喜人,唔,又产自山间,山……既是你安龙所出,便叫‘安龙雪芽’,你看如何?”
“‘安龙雪芽’,妙极!”长青重复了一遍,大喜,“大人是懂茶之人,亦是风雅之士,此名实在妙极!”
有一就有二,段知府放下茶盏,提笔写了下来,便决定离开:“就这样吧,本府是不能再留了,你这年轻人,竟比学堂的先生还厉害,变着法的考本官学问,本官可不能再留下了!这茶叶不错,回头给我送两斤过来!”
他嘴上说得有几分嫌弃,语气神情里却对长青颇为亲近,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旁人怎么想不得而知,长青这头却是大松了口气,目送段知府一行人的马车在城外直接上了官道,他才吩咐下去:“撤了看守,让百姓过桥吧,赶紧把碑雕琢好,立起来,剩下的人回衙门,准备随本官巡视春耕。”
新修的官道上,段知府听随从禀报范知县送礼的事,就笑了:“他倒是周全。”
通判也笑:“他送的不过是香肠茶叶这些土产,可算不上贿赂上官。”
“路修得不错,桥也结实,还出了好茶,这少年榜眼就是不一样啊。”段知府正了神色,“看着吧,此子将来必有大前程,说不得过个十年八年,咱们得在他面前自称‘下官’呢。”